「在文明的曙光到來之前,撒哈啦和阿拉伯荒原還是水量充沛的草原。這塊草原的長期乾化過程,就是對當地以採集為生的居住者的一種挑戰。
他們以不同的方式迎接了這一挑戰。
有些人繼續留在那裡,卻必得改變他們的生存方式,他們開始追逐不同季節的水草資源,於是產生了遊牧生活。
另一些人向南移居,放棄了逐漸乾化的草原而到了仍然豐美的赤道地帶,他們放棄了家鄉,而保障了他們的生活方式,直到今天。
還有一些人,依著星光的指引,往陌生的北方而去。
他們進入了沼澤,遇上了氾濫的大河,他們開始面對挑戰進行工作。努力排乾沼澤中的水,依天上的星斗計算大河氾濫的時間,在大河氾濫後留下的沃土撒下種子…
於是就有了埃及文明。」
—–湯恩比.《文明經受著挑戰》
「 採集,狩獵,農耕,這三種行為的共通點是什麼?」
「他們都必須依循原始,素樸的” 道德”。」
「道德?你是說善有善果,惡有惡報這類觀念嗎?」
「不是。這是後人鵲佔鳩巢,把價值前提偷換事實前提;原始的道德,不談善惡,沒有是非。」
「那原始的道德談什麼?」
「道的本義,是事物的規律,以現在來看,更接近物理;德的意思,是事物的屬性,放到現在,大概會被歸為化學。」
「所以道德其實就是物理化學?」
「是的。這是客觀世界的規律與屬性,不因人類的愛憎喜惡而改變,才能超越不同種族文化的主觀價值,獨立存在。
先民要生存,就得接受客觀世界的規律。」
「那為什麼後來會被偷換成現在有些人開口閉口,像髒話一般的”道德”呢?」
「採集與狩獵時期,先民依靠神話與禁忌維繫與自然環境的永續共生;但到了農耕時期,環境不再是我們敬畏的對象,而是不加破壞無以開發的資源;於是之前我們所信仰的規範,就被稱為”神話”,這表示我們已經長大,不信了。」
「那我們信什麼?」
「人定勝天。從女媧幫人類擦屁股的補天,到愚公出門不爽就想改變自然環境的移山,表示此時自然環境對人類的限制日益變小,我們不再是在荒野中求生存,而是在市井中交換所需所得。
於是產生了維繫人類之間最大公約數的”道德”。
主觀的,判別價值好壞的”道德”,是農耕文明興盛後的產物。它的目的,在於先讓我們不要破壞這個經由挑戰自然,而好不容易得來的文明成果;再讓每個人安心的在這個日益繁複的生產交易體系裡,扮演一個有益的角色。
所以我們從小就被教育,要”做一個有用的人”。」
「”做一個有用的人”不好嗎?」
「沒有不好,但前提必須是妳自覺,有所選擇且心甘情願。
“有用”意謂著人的”工具化”,我們從小不都是被教育成,要對國家,民族,乃至對某位至高無上的領袖或神祇有用?
文明帶來了曙光,但曙光之下,我們身後也拖著一條長長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