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真的。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每一個人所曾經有過的每一個念頭都是真的。」

——菲力浦.狄克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我看到了,謝謝。」
他臉色微變,額上微微滲出汗,恭敬頷首。
我有些莫名所以,也有些虛榮自喜,遂點頭回禮。
……

1989年,秋天晚上,台北師大附中旁巷子裡的一間茶館。
引介我進入出版圈的朋友,笑著說:來,認識一位奇人。
奇人生來不全,卻換得一種,可以觀氣知命的天賦。
據說,只要讓他閉目凝神,用傳說中的第三眼松果體觀察你,便可看出你的原形氣脈,前世恩怨,乃至未來的吉凶休咎。

「那麼,我就開始了。」
奇人年紀不大,與我相彷,大約初出江湖吧,還透著生澀與禮貌。
他閉上雙眼時,我忽然心生玩興。
我輕攏雙眼,將自己想像為某件裝置。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雙眼,說:我看到了,謝謝。
旁邊的人莫名所以,我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什麼,但總得裝個樣子,大家繼續喝茶聊天啊那個誰和誰最近如何如何…。

數年後,朋友搬入木柵的新居,開了個小part,在角落裡,我遇見了彼日之後未再相見的奇人。
「噯,所以那天你到底看見什麼?」
我手上拎著酒杯,仗著三分酒意問他。
「不是你讓我看見的嗎?」
奇人有些驚訝。
「我不是很確定。」
我老實說。
「我看見…」他有些猶豫,似乎不好啟齒:
「我看見我自己。正在一臉猥縮的偷窺別人,我從沒有這樣看過自己…」
他停了一下,彷佛釋然的笑開:「謝謝你,讓我看到了。」
我也好像釋然了。

那天,我想像自己,成為一面鏡子。

一座古老的,像我阿嬤嫁粧的雕花落地大鏡。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這事要這樣過去也就沒事了,但我老覺得有哪邊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又過了十多年,我早已離開出版業,因緣流轉進入跨國通路集團,某個冬天下午,在內湖科學園區與某大電信商談合作方案。
雙方法務一條一條核實合作契約的條款文字,作為專案經理,我只要在雙方法務見解不一致時,與對方的專案經理溝通,設法喬好雙方最大利益,讓合約得以簽訂即可。
落地窗外透著冬日陽光,我忽然莫名想起多年前的這件事。
毛骨悚然。

如果我觀想的是一面鏡子,他為什麼可以看到自己?
我是說,當我們心中浮現某個念頭時,它應該首先是像法務逐條核對的文字與概念不是嗎?
就算我觀想的是畫面,而他也看到這個畫面了,應該就像我們看電影一樣,只能看到某座鏡子出現在銀幕裡,不可能電影裡的鏡子裡,浮現正在看電影的觀眾臉孔。

鏡子能反射,是要有光打在物質實體的鏡面上。
除非…

除非當我觀想鏡子這個概念時,我的念頭在某個場域瞬間凝結為實體的鏡子,而奇人的第三眼還真的看到那面鏡子,而鏡子居然也折射出奇人當日的面貌。
靠,還得要有光。那個心念結成的場域,還得自備光源。

我耳邊聽著法務逐條唸著契約文字,眼中所見,是冬日的陽光灑入這座豪華的會議室。
空調很舒服,我卻一身冷汗。

我無法確定眼前的一切是否為真?還是,我和我存在的這個世界,只是某人一剎那間的,某個念頭?某個一閃即逝的畫面?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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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修

I'm Matthew.I walk in the street. watch, listen, Awareness and feelings: "How the Light gets 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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