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忘掉自己的樂趣。

light is color

「有一種明確的標準可以衡量感情──你投入的時間。」

─Sully Prudhomme,法國詩人,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light is color

資料=原料。
資訊=材料(可以做什麼?)。
知識=做法(製作的流程)。
智慧=做出有用的器物。
藝術=創造令人感動的經驗。

跟你有關係的,能幹嘛的,才是資訊;沒關係的,不知拿來幹嘛的,都是資料。

知識來自處理事物的經驗。瀏覽聽聞而來的,都只是資訊。

成功不會予人智慧,智慧通常來自失敗。唯有經驗過失敗,才知道事物的底線與自己的極限在哪裡。

藝術,是指逼近了底線與極限,還能維持平衡,並因此展現力量與美感的存在事物。

妳眼前所見的,每一樣動人事物;都意味著之前曾有一種對尚未發生的美好,所產生的渴慕,與因此而產生的想像;以及將這個想像具體完成的,智慧與藝術。

有機生物與無機化合物的差異,在於是否以「碳」為基底自然生成。

藝術與技術的差異,在於是否誠懇的呈現作品中,無可替代的「人格特質」。

做事與創作一樣,凡事都要有計畫。
計畫好壞,可看出人的思慮深度。

計畫通常趕不上變化,計畫不管用時,就要靠原則。
原則取捨,即可看出人格特質。

原則不管用時,就要靠直覺。
直覺好壞,可看出人的天份與平日的自我訓練。

天份是造化的禮物,求之不可得。
我們能做的,只是從自我的訓練中,得到一些些可以忘掉自己的樂趣。

light is color

愛一個人,從來是簡單的,簡單到如此困難。

Bronze Statue of Amy Winehouse, London

「我這一生中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個集體——不愛德意志,不愛法蘭西,不愛美利堅,不愛工人階級,不愛這一切。

我‘只’愛我的朋友,我所知道、所信仰的惟一一種愛,就是愛人。」

—-漢娜.鄂蘭

Bronze Statue of Amy Winehouse, London

不確定人類是否是唯一會創造「符號」的生物,但大概可確定,人類應是唯一會愛上自己所創造的「符號」的生物。
「符號」的創造,用來表達某種概念,衪們通常既抽象又龐大,卻又讓人堅信不疑。
比如說:「國家」、「民族」,又比如說:「我們xx人」與「他們xx人」。

概念之所以偉大,來自當我們認同衪時,便可以消去自我,忘記自身的渺小脆弱,而成為神聖群體的一部份。
符號之所以迷人,來自創造時,通常會透過藝術手段,具體呈現一種簡潔有力的美感,動人心魄。

於是當我們偉大神聖起來之後,就愈發無法忍受那些不偉大不神聖的事物。
比如說,跟我們不一樣的,卑賤凡庸的個人。

從人類服從概念,創造符號至今,我們為了「神聖的種姓」、「偉大的祖國」、與「到了最後關頭的民族」;屠殺傷害侵奪侮辱了多少站在我們面前,有血有肉有張臉孔會哭會笑會看著你因著恐懼而無法言語的個人?

愛一個人,從來是簡單的,簡單到如此困難。

Bronze Statue of Amy Winehouse, London

自小在倫敦猶太社區長大的工人家庭女孩 Amy Winehouse,嗓音粗啞,煙酒不斷,滿口髒話,最終死於毒品過量。

但她一開口,全世界便心碎。

對於愛一個人,她是這麼說的:
「“Life’s short. Anything could happen, and it usually does, so there is no point in sitting around thinking about all the ifs, ands and buts.”
「人生苦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而且通常都會發生,所以別浪費時間,只會枯坐在那,想著所有『如果』、『和』和『但是』。」」
於是她果敢行動,也一次又一次的被騙與被放棄。

她遠行之後,倫敦人在她出身社區的市集,為她立了座銅像,讓她佇立路燈下,永遠的等候。
路燈下的她,嘴角微微上揚,彷佛剛掛下電話,剛在情人在場卻拒接她電話的留言機裡留言:

「聽到我的留言後記得回電話給我,就算你不回電,我也不會稍減對你的愛!」

Bronze Statue of Amy Winehouse, London

感情你的行為。

End of mountains and rivers

To be a Sufi means to abide continuously with God
and to be at peace with men.  
~al-Ghazali

作一個蘇菲意指:持續不斷和神在一起
同時與人和平相處。 ~阿加扎里 (黃承晃譯)

End of mountains and rivers

「如果我已經有意識的站在門口了,卻選擇不進去加入那種整體的寂靜和平,會不會很蠢?」
「不會啊,從人類有意識以來,已經有一票人選擇不進去屋子裡了。」
「那他們去哪裡了?」
「回來了,繼續待在這一端。」
「他們待在這一端,是否就變成這一端的神明主宰?」
「那是害怕為自己負責,只想等救世主的人一廂情願。
事實上,只要待在這一端,他們就得接受這一端的遊戲規則,肉身會敗壞消滅,感情會怨怒悲苦,一切所言所行,都會成為因果業力的反饋衝撞,等待某日對帳,沖銷平衡。」

「靠,我以為那些回來的傢伙,都是可以跳脫因果業力的?」
「醒覺的人,只是有意識的,心甘情願的接受。他們不能也不會改變這個時空維度裡的遊戲規則,但他們知道這些因果業力對他們不重要。」
「如何讓這些因果業力變得不重要?」

「”感情你的行為”。還記得前面說的四種功能錯置與利用嗎?這是最後一種。
感情是驅動人類意識最重要的能量,當妳的行為不再無意識,而是醒覺的,卻又帶著擁抱所有意識的感情去做時,妳的行為就不再是單純的”做”,而是”成就”。」
「成就什麼?」
「成就新事物。」

「這是那些回來的傢伙最主要的任務嗎?」
「是的。那些回來的人,不是因為他們先”成為”什麼才來”成就”;
而是因為他們意願”成就”什麼?他們才會”成為”。」

「那他們的”成就”什麼,都成功了嗎?」
「不一定。」
「那圖個什麼許啊?」
「這個時空維度的遊戲規則中,有一條最有趣的,就是怎麼做?有時比做出什麼更重要。」
「為什麼?」
「因為只要有意識的去”做”,就會一定程度改變造化,”成就”新事物。」

「那為什麼是我?」
「因為當妳意願成就一件新事物時,就意味著三件事:

一.造化將此事交到你手上,不是因為你是義人。
而是此時此處,你是最有可能完成此事的人。
你之前所有的歷練,都在為此事作準備。

二.你所作的準備,不保證此事會成功。
但因你所示現的歷程,會為下一個人帶來啟蒙與信念。

三.如果這事成了,只是因為造化見這事是好的。
而你還在路上,尚未行走到最終的邊境,領受甘美的遺憾與未成。

山窮水盡處,華枝春滿時。」

End of mountains and rivers

讓自己本身變成光。

let yourself become light

「在不可言說的地方,我們必須保持沉默」—-維根斯坦

let yourself become light

「我們真的有”自由意志”嗎?」

「如果我們因著受限於這個身體,而被”本能”所控制;餓時未得吃就發怒,睏時睡不著就發愁,那我們是沒有”自由意志”的。
如果我們因著身處凡塵,被”行為”所制約,到什麼地方在什麼場合就會變成不同的模樣,做出不同的事,那我們也談不上”自由意志”。
如果我們因著與人間互動,被彼此的”感情”所牽引,歡喜時會哭,悲傷時會笑,那些情緒感受雖然真誠動人,但也不是”自由意志”。
如果我們自以為理性客觀,相信分析推論的”思考”可以解答一切,因而拒絕面對世上也有不可解不可知的事物,那我們的進化也就只能到此為止,這仍不是”自由意志”。」

「那什麼是”自由意志”?」
「不被”本能”所控制,不被”行為”所制約,不讓”感情”所牽引,不教”理性”所限制;當這四種功能都無法取代妳的意識時,那個無法被取代的,就是”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能讓我回到”另一端”嗎?」
「是的。而且是意識清楚明白的。」
「那我回到”另一端”後,是否就成為整體的一部份?」
「就像妳來到一間屋子門口,從門口看進去,屋內沒有光,只有深沉無盡的平靜與包容。」
「那我進去之後,還有自由意志嗎?」
「那時已經沒有妳或我了,只有一個不可切分的整體意識。」

「那我可以選擇不進去嗎?」
「可以。因為妳已經可以有意識的站在門口了,就代表妳有三個選擇:

一, 轉身離開,繼續待在有光的所在,做妳該做的事。
二,在黑暗中待下來,慢慢適應,學會在黑暗中看清楚事物。」
「第三種呢?」

「進去黑屋子裡又出來,讓自己本身變成光。」

let yourself become light

應懷疑事。

Heart like an orchid, eyes like stars

「我未曾重複兩次看見同一個景物。」

——保羅.塞尚

Heart like an orchid, eyes like stars

輕輕的,閉上左眼,用右眼記住眼前的事物。
再將右眼閉上,用左眼校準剛剛右眼所見。
是不是?事物的所在,悄然移動了。

我們選擇了立場視角時,就已決定了我們能看見的事物。

應懷疑事。
我們所知的事物,隨處侷限,隨時流變。
我們既是那個摸象的瞎子,只能輕觸事物的裙角;
又是那個刻舟的傻子,忘了我們所以為的事實,從我們認知的那刻,就已漂移遠去…

在此刻,我們永不可能知曉事物的現況;在此處,我們也無從得見事物的全貌。
我們,只能對當下疑懼敬慎。

我們眼前所見的現實,是認知這個世界的,僅有的出發點。
但並非終點。

Heart like an orchid, eyes like stars

那個看著我自己的,是誰?

( Image From “Chien Chung Wei” classroom)

「普羅米修斯自己承認道:『說句真話,我痛恨所有的神靈』,這是他的自白、他自己的格言、藉以表示他反對一切天上的和地下的神靈,因為這些神靈不承認人的自我意識具有最高的神性。不應該有任何神靈同人的自我意識並列」。——馬克斯

( Image From “Chien Chung Wei” classroom)

「行動與本能由我們的腦幹,也就是”爬蟲類腦”所控,目的是生存與繁衍。」
「是的。」
「感情產生自我們的腦緣,也就是”哺乳類腦”,為了傳遞溫度與溝通?」
「我認為如此。」
「理智則來自我們的大腦皮層,也就是”靈長類腦”,具體發展出語言文字,讓我們得以建構人類世界?」
「這是文明的源起。」
「這三種腦不會起衝突嗎?」
「這三種腦無時無刻,都在衝突與互相侵奪對方的領域。」

「什麼意思?」
「比如說,妳今天早上出門時,看到巷口有兩輛車並排,擋住所有的車子進出;妳開始生氣,覺得他們怎麼可以這麼沒公德心?」
「影響到大家的時間,當然沒公德心。」
「然後妳看到靠邊的那輛車熄火了,擋在路當中的那輛車試著在幫他接電啟動,妳更生氣了,這不能換個方式?或換個時間嗎?非得在這時候做?」
「不是嗎?」
「不是的。因為熄火的車,非得要並排,接電索才能從兩輛車頭的電瓶互連。妳會生氣,是妳假設他們有能力避免這事,只是他們貪圖方便。但事實上,是他們沒能力避免這事,而不得不如此。」
「這跟我的三種腦有什麼關係?」

「如果妳用”靈長類腦”的理智先觀察客觀環境,了解條件限制;再用”哺乳類腦”的感情發揮些同理心,感受他們的處境;妳就可以較有餘裕的安置當下的自己,而非急著生氣罵人。」
「 那我為何不能如你說的那樣?」
「因為在妳啟動理智之前,妳的本能就先啟動了。上班要遲到了,妳覺得不安,主掌生存安全的”爬蟲類腦”比理性辨識的”靈長類腦”,更快搶奪啟動了負責情緒的”哺乳類腦”,所以妳覺得焦慮憤怒,而非同情理解。」
「大家不都是這樣?」
「是的,大多時刻我也會。但正因為這三種腦常處於錯置誤用的情況,我們才需要對自己下功夫,學著調配控制。」
「你是說,讓它們各自回到原位嗎?」
「這是基本的。但如果我們熟悉這三種腦的啟動機制與速度條件,我們甚至有機會利用它們喜歡扮演不同角色的天性,因應不同的環境與需求,來產出不同的自我。」
「那要從哪裡開始?」
「從觀察自己開始。」

「我們怎麼觀察自己?」
「想像有另一個妳,站在某處,看著自己,就像看一株大樹,看著自己面對世事的反應,不要評斷對錯,也不會喜歡厭惡,只是看著,就像看著大樹的枝椏在風中輕拂。
然後慢慢的放大,放寬視野,看到大樹所在的環境,看見背後的藍天,白雲,遠方的落日,與腳下輕淌的河流。

當妳可以安然的觀察自己如欣賞風景時,何妨輕輕自問:那個看著我自己的,是誰?」

( Image From “Chien Chung Wei” classroom)

不再恥於面對自己。

Spring night, Dadaocheng, Taipei

「解放意味著什麼?
不再恥於面對自己。」—–尼采

Spring night, Dadaocheng, Taipei

「我們所認知的世界是被語言所建構出來的?但語言不是會說謊嗎?」
「是的。而且這個謊言,常常是我們在學習某種語言過程中,就連帶學會的。」
「什麼意思?」
「我年輕時在職場,有幸跟過幾位開創事業的大老闆。他們所使用的語言,有我們通用的國語,也有他們初始的母語。」
「他們會交混著用嗎?」
「不常。只有在讓他們覺得放鬆與信任的環境時,他們才會不自覺的使用母語,在外部公開的場合,他們一定使用通用的國語。」
「這不是很正常嗎?」
「是的。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他們在說母語時,通常都不大會說謊。」
「是喔?」
「嗯,他們有太多正式的場合需要說漂亮的話,這時國語就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他們不自覺的使用母語時,通常都是表達一種心中的感受與價值判斷,而這種感受與判斷,是不容許他們在公開場合說出來的。」

「你也是嗎?」
「我以前不覺得,畢竟母語只有在跟妳阿媽聊天時才會用到,也說的不輪轉。
但後來我參予了一齣描述成長過程的戲劇演出,每個人的段落都是由自己發展編寫而成。

第一次排練呈現時,大家都受不了我的說話方式:”太刻意了,太文青了,啊你是在寫文章嗎?”
我不知如何是好,試著改變語調節奏,但結果還是一樣。」
「那你怎麼克服的?」
「不要去對抗克服,只需要繞過去就好了。
我忽然想起我的母語,於是在某次整排時,試著全程用母語演出。」

「你說的輪轉嗎?別人聽得懂嗎?」
「我說的不輪轉,別人也聽不大懂,但我突然整個人就放鬆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用母語作文章。
使用母語時,我就會回到一個九歲小男孩的狀態。
那次之後,我再調回國語與母語混雜,就自然平順多了。」
「所以我們應該發落自己的母語,你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的。每種語言,都會帶來某種語境,這個語境,會改變妳的認知,從新形塑這個世界。
平日只說母語的人就不會說謊嗎?怎麼可能?
相反的,只有平常習慣用非母語面對這個世界的人,當他不自覺的說出母語時,妳才聽到他的內心感受。

關鍵是,若妳能意識到切換不同語言時,我們也在變換不同語境與對世界的認知,那我們就有機會得到解放。」

「什麼樣的解放?」
「知道自己是誰,不被語境所騙,不認同這個由語言所建構積累出的世界。
我們應當隨遇適從,但永遠不要輕易廉價的服從。」

Spring night, Dadaocheng, Taip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