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恐懼,不是懦弱。

Church under fire, England

「我是個無神論者,就這樣。
我認為人類應該善待彼此、盡可能互相照應。
除此之外,我們一無所知。」

─凱薩琳.赫本

Church under fire, England

「接受恐懼,不就是懦弱嗎?」
「不是。
懦弱是妳可能會失敗,所以妳拒絕去做,這樣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妳究竟做得到做不到。
接受恐懼則是,妳明知道妳可能會失敗,但妳還是願意去嚐試,去經歷這個試煉。」
「然後就會成功?」
「嗯,真的不一定。就我個人的經驗來說,失敗的機率其實滿高的。」
「那我幹嘛啊?」

「妳會得到經歷 。不去試,妳永遠不知道自己的限制在哪裡,不知道以前的成功,到底真的是妳有能力,或只是運氣好?」
「那失敗了怎麼辦?」
「設法逃生,保存日後的可能。」
「等一下,這不是懦弱的行為嗎?」

「不是。連失敗的機會都不給自己的人,才是懦弱;願意接受恐懼,又能從失敗中脫身的人,才有機會打掉重練,從新來過。
如果我們都會恐懼,就表示”恐懼”這個基因是有用的,那些不會恐懼的先民,早就在數十萬年的演化過程中,被風險無常淘汰了。
恐懼會讓我們專注,反思,注意環境的變化與我們自身的關係,並且想像萬一如果結果不如我們預期時,妳應該怎麼辦?」

「那萬一如果結果不如我們預期,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嗯,怎麼辦?」
「親愛的,那就是妳的勇氣浮出水面的時候了。
妳要學會恐懼,但不要恐慌。
恐懼會讓妳關注外在的世界,恐慌則會讓妳只在乎自己。
恐懼會讓妳做好準備,恐慌會讓妳求神拜佛,把自己該負的責任交給無機生物。
恐懼會讓妳學會深思,即便淪落到社會底層,也可以優雅而有意志;恐慌只能讓妳進退失措,即便有權有勢,也會吃相難看,為了保護自己的那一點利益,而驚惶失措,終日不安。

恐懼會讓妳產生同理心,與群體保持溫度,共生共存;恐慌則會讓妳看待別人時,只剩下”對我有沒有用”這個判準。

當我們學會接受恐懼,我們才有一點小小的勇氣,可以經受每個人都無法逃避的無常。」

Church under fire, England

帶著經驗與能量出門

Qokori Peak, Tibet

大畜  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大,陽也。以艮畜乾,又畜之大者也。又以內乾剛健,外艮篤實輝光,是以能日新其德,而為畜之大也。

以卦變言,此卦自需而來,九自五而上,以卦體言,六五尊而尚之,以卦德言,又能止健。皆非大正不能。

故其占為利貞而不家食吉也。又六五下應於乾,為應乎天,故其占又為利涉大川也。不家食,謂食祿於朝,不食於家也。

《彖》曰:大畜,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

剛上而尚賢,能止健,大正也。

不家食,吉,養賢也。亦取尚賢之象。

利涉大川,應乎天也。亦以卦體而言。

《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天在山中,不必實有是事,但以其象言之耳。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Qokori Peak, Tibet

「上一局結束時,你說”避禍、下台、保留經驗與能量轉進到下一局,逃避雖然可恥但很有用”?」

「是的。」

「為什麼不是資源呢?保留資源不好嗎?」

「資源是外在的。大廈將傾之際,大家都在搶資源,搶得到的不一定留得住。

與其浪費時間去跟人家搶資源,還不如守護好自己內在的經驗與能量,捉緊時機,轉進到下一局。」

「那我應該保留什麼經驗與能量?」

「失敗的經驗,與想要創造些什麼新事物的念想與熱情。」

「為什麼是失敗的經驗?成功的經驗不好嗎?」

「大家都想複製成功的經驗,卻忘記成功往往有其特殊的時空條件與運氣成份。

相反的,失敗卻是現實無比的”證否試誤”,別人都相信某種路徑可以,其他路徑不行;只有你知道某條路徑不行,其他路徑都還有可能。」

「為什麼知道不行?」

「因為付出過代價了。」

「那能量呢?」

「人的感情是能量所在。你的物質肉身完好,就像你擁有一輛車子;你手握方向盤,知道要去哪裡也知道該怎麼去,就表示你理性資訊俱足;

但你沒有意願也沒有熱情出門,就是你失去能量了,油箱是空的,再怎麼踩也發動不了車子。」

「所以?」

「要有失敗的經驗才知道哪裡不能去?要有能量才能發動車子,去探索尚未去過的方向。」

「帶著這些經驗與能量出門幹嘛呢?」

「這些就是你的家底,你的本錢;帶著家底本錢出門,自然是要與造化外界作交換。」

Qokori Peak, Tibet

逃避雖然可恥但很有用

Escaping is shameful but useful

【 无妄  上九,无妄,行有眚,无攸利】

上九,非有妄也,但以其窮極而不可行耳,故其象占如此。

 《象》曰:无妄之行,窮之災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Escaping is shameful but useful

「依你所說,在這一個現實到不行的局,當我進到上層結構,首先是什麼都先不要做,然後是沒病別亂吃藥,讓系統自身平衡調適?」

「很高興你聽懂了。」

「有聽沒有懂,佔住一個位子不做事,這不是尸位素餐嗎?」

「沒讓你不做事,只是建議你先別為了表現自己有在做事而做事。

此刻你已來到這一局的頂層結構,系統因為你沒亂折騰,開始自己有序化並恢復元氣,這是優勢。

但沒有人會覺得這是因你而致,每個參予的人都覺得是我的功勞,你的角色反而被輕乎了,這是劣勢。

上頭覺得這樣不行,派了一個重大任務給你,要你出國比賽拿冠軍,但你覺得時候還沒到,出去必然會吃大虧,這是威脅。」

「所以,我的機會是怎樣去完成這個上頭交待的任務,使命必達嗎?」

「不是。你應該趁此刻知所進退,提出辭呈,以此為下台階,這才是你的機會。」

「靠,就用這種會被人家恥笑的方式結束這個現實兇險到不行的局嗎?」

「避禍、下台、保留經驗與能量轉進到下一局;是的,逃避雖然可恥但很有用。」

Escaping is shameful but useful

愛好和平的大多數人無關緊要

the peaceful majority we’re irrelevant when

「大多數穆斯林是愛好平的,但19名穆斯林激進份子在911那天就奪走了3000名美國人性命,大多數穆斯林沒有參予。

大多數德國人是愛好和平的,但少部份的納粹將1400萬人送進集中營,其中600萬是猶太人,愛好和平的大多數德國人沒有參予。

大多數中國人是愛好和平的,但…」

——Brigitte Gabriel

the peaceful majority we’re irrelevant when

2014年6月16日,在美國保守派重鎮「美國傳統基金會」一場針對「班加西事件」問責的討論會上,一位披著頭巾的穆斯林少女深入敵營,勇敢的拿起麥克風,質問台上的諸位保守派大將:

「絕大多數穆斯林都是愛好和平的,那些激進派只是極少數,為何要因此敵視所有的穆斯林?」

台上的Brigitte Gabriel先是讚美她的勇氣,然後說:

「the peaceful majority we’re irrelevant when…」

「irrelevant when」這句關鍵詞,在華文世界流傳的影片中,有兩個譯本:

「沒有參予。」

「無關緊要。」

這個岐義性,隱約暗示了彼此間的因果邏輯。

因為覺得無關緊要(不關我事,我能幹嘛?),所以沒有參予。

因為保持旁觀,沒有參予,最後讓自己變得無關緊要。

「愛好和平」容易淪為廉價論述,因為它的口號成本很低,可以重複回收再用;只要不付諸行動去維繫和平,就可以避免付出個人代價。

但天底下有什麼事是不用付出代價的呢?

如果在歷史轉折時刻,你沒有參予,不願付出代價。

1931年的大多數日本人,1935年的大多數德國人,1945年的大多數中國人,都是如此的愛好和平。

而愛好和平的大多數人是無關緊要的。

the peaceful majority we’re irrelevant when

沒病不要亂吃藥

Old town alley, Taipei

【 无妄  九五,无妄之疾,勿藥有喜】

乾剛中正以居尊位,而下應亦中正,无妄之至也。

如是而有疾,勿藥而自愈矣。故其象占如此。

《象》曰:无妄之藥,不可試也。

既已无妄而復藥之,則反為妄而生疾矣。

試,謂少嘗之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Old town alley, Taipei

「你說這一局體現的是現實,那當我有幸被造化選為衪改變世界的工具後,我應該注意什麼?」

「沒病不要亂吃藥。」

「你在講什麼?@@」

「當你被造化選上時,通常造化會附贈一個現成的系統讓你得以操作,好改變現實,這是優勢。

但沒有系統是完美的,有些是人事內鬥,有些是士氣低迷,讓你不好使力,這是劣勢。

人的習慣是一到新環境,就覺得一定得做些什麼?要不無法立威,機會只存在剛掌握系統的前三個月。

但是你愈急,系統的阻力就愈大,其他人也容易故意擺爛,等著看你笑話,這是無法避免的威脅。」

「那跟沒病不要亂吃藥有什麼關係?」

「系統會生成這個樣子,一定有其歷史脈絡,也一定有其自我調節平衡之道。

與其急著做些什麼讓大家覺得你有在”對症下藥”,還不如多去做個別訪談,多了解一些系統的運作形態,在關鍵節點上做一些微調,系統反而就會慢慢改善。」

Old town alley, Taipei

權力與責任

Election Street, New Taipei

「高德性是需要高成本的…孤立的人只有才能,沒有德性。

歧視鏈是德性的成本差別,反映了個人所在微環境的文明水準。」

——劉仲敬

Election Street, New Taipei

權力來自欲望。你幫別人承擔責任,別人自然對你產生欲望,而你也就擁有宰制別人的權力。

不願意為自己身處社會做些什麼事的人,也是在動亂時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權責相當是最終平衡態,不願負責的權力與尚未取得權力的負責,最終都會得到匹配德性的下場。

Election Street, New Taipei

大洪水

Localization, becoming a tree, Taiwan

「首先是配給制,配合黑市的大發展,然後配給越來越少,最後管制機器整個瓦解,社會落入還保存着戰鬥力的流氓團體或者盜匪團體手中,只有他們能用搶劫的方式囤積到物資。

跟他們沒有關係的人或者坐着等待配給的人開始逃難,逃難的人大部分都沒辦法到達目的地,或者是根本沒有合適的目的地可以到達,他們想要去的地方跟他們想要離開的地方其實一樣糟,甚至更糟。絕大多數人背井離鄉以後就永遠在歷史上消失了,無法懸測到他們到底是怎樣死去的,有較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們在死之前經歷了自相殘殺,像孔融曾經見到過的漢朝末年那種情況。」

—-劉仲敬.《論中國即將到來的大洪水》

Localization, becoming a tree, Taiwan

動亂來時,個人應設法加入在地組織,從在地貢獻能量,換取資源。

動亂如雪崩,沒有置身事外,沒有任何一片無辜的雪花。

邊緣孤僻是一種福份,一種當世界和平,社會多元時才能給予個人的福份。

大洪水時代,沒有孤僻者的容身之處;身處邊緣,反而易招攻擊。

從組織取得角色,進而變成在地的一份子,才能立足土地,寄身大樹,共禦風暴。

Localization, becoming a tree, Taiw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