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對你有欲望,你才擁有宰制我的權力。

Heldendenkmal der Roten Armee

「世上最醜陋的事情就是既沒有實力也沒有才能,卻能靠著世代相傳,將政治權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相形這下,纂奪要這種行為強上一萬倍。

至少,纂奪者為了要得到權力,一直在做著必須的努力,而且他也知道權力本來就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田中芳樹 《銀河英雄傳說》

Heldendenkmal der Roten Armee

權力,來自於欲望。
當我對你有欲望,你才擁有宰制我的權力。
不管你是君權神授、偉大的黨中央、或一票一票投出來的民主政府。
這不是公義,只是等價交換。

權力有三種:

一.君王的權力
跟從你,就能打勝仗,成就事功,分配戰利品。
於是我對你有現實與物質上的欲望,你取得讓我跟隨,成為你工具的權力。

當政府主導的,國家戰略投資連續失敗,經濟成長支票也一再跳票;
就不會有人願意跟隨一個只會打敗仗,沒有戰利品可分配的君王。

二.先知的權力
聽從你,就知道明天是晴是雨,此去是吉是兇。
於是我對你有未知與資訊上的欲望,你取得讓我信仰,成為你信徒的權力。

當官僚連自已產出的數據都會引用失誤,而取用國外的案例,又被身處各地的旅外工作者傳回事證與打臉文;
就不會有人願意相信一個只記得昨日光榮,看著後照鏡往前開車的先知。

三.族長的權力
依附你,就能在族群中得到角色,讓我變得有價值。
於是我對你有位階與穩定的欲望,你取得讓我順服,成為你幫眾的權力。

即便是台灣黨國時期,專制者都知道權力的基礎得建立在本土的認同上。
當主政者的考量建立在大國立場,而非本土利益時,主政者就成為殖民者,站到本土的對立面。

殖民地的年輕人說:
「我們只是想要買一間小房,開一家小店,過簡單自足的小日子。」

當執政體系失去人民對它的欲望時,也就同時失去控制的權力,與交換的籌碼。
這與政府的合法性或民主與否無關,只是生意做得成、做不成而已。

當失去「欲望」,而執政體系又想控制時,最壞的選項,就是「恐懼」。

使用恐懼對付人民的政府,表示人民已不再對他有欲望。
當失去權力合法性的政府,手中的籌碼,只剩下暴力時,歷史也就揭開最後一幕了。

http://ibabel.tw/fair/index/170

Heldendenkmal der Roten Armee

讓我情願適從,卻不願服從。

Heavy rain in summer afternoon, Yonghe, Taipei

「政府可能處境艱難,狗急跳牆,只是我也愛莫能助。

政府必須跟我一樣,自己想辦法,哭哭啼啼解決不了問題。」
——–梭羅

Heavy rain in summer afternoon, Yonghe, Taipei

讓我勇於犯錯,也敢於認錯。
讓我安住恐懼,並不會恐慌。
讓我處事認真,而不必當真。
讓我習慣等待,且沒有期待。
讓我存在,而不只是生存。

讓我情願適從,卻不願服從。

http://ibabel.tw/fair/index/149

Heavy rain in summer afternoon, Yonghe, Taipei

下一個世代,只有三條路可走:

Old tree in the old courtyard, Taipei

【世代不交替】
→當資本報酬率>經濟成長率,則投資與創業所得,將會高於工作與薪資所得。

而因著投資與創業所累積的經驗與智慧,也無法轉讓給靠薪資長大的年輕白領階層。

【貧富不交換】
→當充足的資金流入有限的土地,則土地增值,將會高於存款增值。

而在1965~1999年大成長期間置產的戰後世代,由於人數眾多,分配了在地多數土地。如果沒有意外,這個資產只會繼承,不會買賣。沒有在大成長期間置產的家庭,在未來會更難以置入房產,形成穩定的社會新貧階層。

Old tree in the old courtyard, Taipei

下一個世代,面對我們這個世代時,只有三條路可走:
1- 依我們訂下的遊戲規則玩。
2- 不跟我們玩,自已玩自已的。
3- 跟我們玩,但破壞我們的規則,自創新局。

第一種人,得活得夠久。但不確定的是,等到我們下台,位子也不一定是他們的。

第二種人,會不甩我們建立的價值體系:愛拼才會贏。
他們物質上要得不多,但精神上會比我們富饒與自由。

第三種人,是我們這一代人眼中的造反者,但卻是下一代新社會的建立者。

面對即將而來的混亂與衝突。因為是結構性的問題,只能靠時間來緩慢解決。
但未來二十年,我們卻能培養自已,與繼承我們資產與資源的下一代,學會一種態度來面對這個對立的社會:同理心。

Old tree in the old courtyard, Taipei

就像我們做生意時,得要「融入消費者情境去感受需求」(徐重仁先生語)。
未來我們都得學會感受那些成長環境與我們不一樣的人的感受,站在他們的立場去思考他們的需求與處境。

就算不是衷心的,只是害怕,不想成為自以為是的,被革命的對象;
但願意學會設身處地,感受他人的痛苦與怨怒,我們就得以進化為一種,比現在不一樣的靈魂。

http://ibabel.tw/fair/index/194

Old tree in the old courtyard, Taipei

我們會活得很久,工作到死。

1970s restaurant, Taichung

「人活著,就是在看別人死亡。」

—-田中芳樹.《銀河英雄傳說》

1970s restaurant, Taichung

1945~1964年出生的戰後世代,會活得很久,工作到死。
不是我們都要這樣(好吧,也有人真的不想退下來),而是老闆,親友,投資人到國家政府,都不願意讓我們退下來,我們在,意味著某種程度的穩定(與國家財政得以拖延支付巨額的退休金)。

付出的代價是,下個世代不會有獨當一面歷練的機會。
所以下個世代得活很久才能接班,或直接被跳過,隔代接班。

我們重視家庭,關心下一代的成長與幸福。所以我們不會賣房子,而是讓房子繼承給下一代。
所以土地的供給不會變多,但需求會一直增加。
付出的代價是,成熟都會聚落將形成階級門檻,不再流動。

我們忘記的是,小時班上有錢小孩零用錢100元與窮小孩零用錢1元的差別,也就是100顆彈珠與1顆彈珠的差別。有羨慕,但不會嫉妒。
但現在城市本土小孩與城鄉外配小孩的零用錢,同樣用100:1來算,卻是一隻智慧型手機與一個便當的差別,這不會產生羨慕,只會有自卑與憤怒。

我們沒想到的是,當年輕一輩看到就算拼一輩子,也不可能取得像我們一樣的成就時(全球供給已大於需求,成長潮結束),他們想想就算了,轉頭追求小小的,確定的,幸福感。
你上一次在電梯裡聽到誰出去開公司,當老板,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我們現在在電梯與茶水間聽到的,都是哪裡東西好吃又便宜。

所謂資訊,是指我能做些什麼事的才叫資訊。我不能幹嘛的,我為什麼要知道?

我們戰後世代,身處戰後大成長潮,相信「愛拼就會贏」,相信「有錢才是贏」,也相信我們成功經驗一定能複製到下一代,後照鏡中看到的過去,就是前方不變的路。
我們的問題不在對錯,也不是社會公義。而是現實的,我們這群人太多了。
我們註定要盤據分配上下三個世代的資源。

從現在開始的二十年,將是衝突不斷的二十年。
不是只有台灣,而是全世界,從現在最年輕的50歲逐漸老去到70歲的二十年。

這個即將而來的,全球性的。世代與貧富的衝突,有無可解?
短期無解,長期必解。
凱因斯說:「長期?長期我們都死光了。」

二十年後,這一大群人變成90歲到70歲,逐漸凋零,釋出資源與空間,下個世代與下下個世代才能開始重建新秩序。

1970s restaurant, Taichung

1588年夏天,英格蘭

Summer 1588, England

「有利的時間與地點,實為獲取勝利的一半。…恕我直言,現在就給我50條船,開到西班牙海岸,實在比讓西班牙150條船三個月後開進英吉利海峽,對陛下與臣民來說,都是較便宜且有利的。」

——1588年四月,被限制在港口待命的海軍將領德瑞克,上書給仍然希望與西班牙和平解決的英國女王依莉沙白一世。

Summer 1588, England

1588年夏天,當全世界最大的帝國海軍:西班牙無敵艦隊駛向英吉利海峽時,內憂外患的依莉沙白一世廷前,群臣還在吵成一團,心懷故主的反對黨也持續向敵人送出情報。

要資源沒資源,論規模沒規模,當時在龐大壓力下,耐心聽取群臣爭議,試著從裡頭找出最佳方案的年輕女王,一定沒想到400多年後,美國人馬漢會這樣描寫他們的性格:

「英國人不止具備面向海洋,冒險犯難的性格;國民對海上貿易的意願及航海生產能力的心理因素亦極重要。人人以向海洋尋求財富為榮,航海事業自然蓬勃。海商與海軍的結合,再加上殖民地的開拓,終使英國成為海權霸主。主要為貿易願望(重商主義)和生產能力:有此心理基礎,人民才會走向海洋尋求財富。海洋商業與海軍的結合,再加上殖民地和海外市場的開拓,遂使英國成就有史以來的最大海洋強國。」

無敵艦隊啟航遠征時,西班牙朝廷一片靜默,群臣傾伏在腓力二世皇帝尊前;全國五萬座教堂鐘聲大響,每日皆作彌撒;皇室與艦隊全員齋戒,歡喜頌嘆西班牙將為上帝行道,身為天父長子,教訓收伏這反叛天主教的不肖么女:英格蘭。
整個西班牙帝國,上下一心,沒有第二種聲音。
………….

同時,英格蘭的依莉沙白一世在吵成一團的貴族與海盜商人之間,作了爭議的配置:
她讓人格特質寬厚的貴族霍華擔任全軍統帥,再讓個性怪異,行事不走常理的海盜商人德瑞克擔任霍華的執行長。
這個極可能衝突的組合卻產生了完美的互補作用,霍華全力相挺出身與思維與他完全對立的德瑞克,而德瑞克也以其多年突擊西班牙商船的經驗,見機行事,最終在暴風中以火船衝散恐慌的西班牙艦隊,再逐一擊沉。

Summer 1588, England

日後史家在分析當時英國得以取勝的性格因素時,歸納如下:
1/ 面對內部爭議,不怕意見衝突
(傳統貴族與新興商人階層的觀念與利益衝突,始終不斷)

2/ 面對外部困境,磨練技術難度
(西班牙水手就敗在習於穩定的大洋水域,但不適應狹小激烈的英吉利海峽)

3/ 容納不同出身,不同觀念的外來者,一切以實力為依歸。
(德瑞克就是個聲名狼藉,也被貴族質疑忠誠與清白的海盜)

4/ 不管有無資源,勇於向外追求,嚐試錯誤。
(英國本來是沒有海軍的,也不鼓勵向外。是一群亡命之徒,在國家不支持的情況下,為了暴利,甘冒風險,自行遠航,貿易掠取)
…..
偉大光榮,日正當中的帝國,常因誤判形勢,反而幫助了新興國族的掘起。
如西班牙前後幫助了英格蘭與美利堅,法蘭西幫助了普魯士。

所有的歷史,都是現代史。

殖民、移民與難民

Refugee Wharf. Keelung, 1949

「殖民、移民與難民」,今天的台灣其實是由這三者所構成,但裡頭沒包括原住民,因為原住民是這個三民主義的受害者,所謂「你們的篳路藍縷,我們的顛沛流離」,在原住民面前,三民都是有罪之人。

—-詹宏志

Refugee Wharf. Keelung, 1949

「什麼是殖民?」

「因著母國的勢力,取得新佔領的土地,在母國優惠的條件下,前往新土地,強行分配現住民既有資源,並取得較現住民更好的特權、待遇與社會位階。」


「那什麼是難民?」

「因著母國天災或戰亂,不得已放棄原鄉既有資源與社會位階,設法逃至另一塊新土地以求個人與家族的存續;第一代通常無法恢復在原鄉既有的資產與位階,要到第二代以後才有機會重新發展。


「移民呢?」

「因著各種原因,在自由意志下離開原鄉,自願放棄原鄉既有資源,到另一塊土地重新開始,與該地的現住民位階一致,並認同該土地的共同價值,成為新的一代。」


「那原住民?」

「相對於上述三種外來移入,更早在這塊土地生存延續,取用在地資源,發展出在地文化,與土地共生,視此為故鄉家園的住民。」


「這四種人血緣會一樣嗎?」

「不只是血緣,這四種人,通常語言、文化與價值觀都會有很大的差別。」

「這樣如何形成一個國族?」

「形塑國族社會的,是共同的記憶與共生關係,不是血緣。」

Refugee Wharf. Keelung, 1949

我們為何會對來自另一個社會的人民側目?即便同文同種,血緣相同? 側目,乃至劣化為蔑視,來自對其人行為的不同意,與對孕育出該行為的社會焦慮恐懼,遂而切割,竟成敵我。 那些被側目的人民,行為或與在家鄉時並無二致,出門花錢,竟遭辱笑,只是另一種型式的受害者。

這與血緣無關,與殖民無關,甚至與文明也無關。被殖民時,我們不也嘲弄自命文明的殖民者?

當共同的過往記憶得以轉軸為共識的未來想像,共生的利害關係可以轉化為共有的價值取捨;不管我們因著什麼歷史因素,被動的形塑為國族,此時此地,我們有一些小小機會,主動的選擇未來,成為新的公民社會。

http://ibabel.tw/fair/index/379

當我們仰望高牆

North Wall. Beijing, 1910

「Between a high, solid wall and an egg that breaks against it, I will always stand on the side of the egg.

在一座高大堅實的牆和與之相撞的雞蛋之間,我永遠都站在雞蛋這一邊。」

—-村上春樹

North Wall. Beijing, 1910

當我們仰望高牆,心生敬懼時;不免忘記,那高牆所以矗立,是因為有人害怕高牆外的事物進來。

高牆是因著恐懼而生,而想讓別人也恐懼的事物。

有人想讓你到此為止,無從選擇。
但當你被迫放棄所有已知的選擇時,卻會讓自己選擇未知的那一步。

時光流逝,所有立高牆的王都死了,所有立高牆的國都亡了。

當第一顆放棄蛻殼而擲向高牆的蛋應聲而裂時,高牆就不再令人害怕了。

North Wall. Beijing, 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