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誠實,不因為人格高尚,而是謊言如此珍貴。

We are honest because lies are so precious.

白瑞德:「如果你搶錢發財,那麼你應該去搶富人和強者的錢。你為什麼要去搶窮人和弱者的錢呢?自古以來,從綠林大盜羅賓漢以來,搶富人強者的錢,都被認為是不違反道德的,甚至,是被讚賞為很道德的。」

郝思嘉:「因為,因為,搶窮人的錢更容易更安全!」

—-《亂世佳人》

We are honest because lies are so precious.

我們誠實,不因為人格高尚,而是謊言如此珍貴。
要好好說一個謊,必須具備三種條件:

一.謊言要有效,說謊者必先積累一定質量的信任資產。
這世上會害死人的謊言,通常來自之前被民眾信任讚頌的好人。

二.謊言總在不經意時被檢證,所以說謊者得時時記得,擁有龐大的資料庫。
但由於它在現實中並未真的發生,所以說謊者又要有自我產生虛構畫面的能力。

三.謊言出口,就需要另一個謊言支撐,所以說謊者要有前後一致的邏輯能力。
而謊言之間,如同磚石互相扺補,每砌上一塊,就失去一個選擇,最後形成一個沒有出路的深黑礦坑。

所以我們只是不得不誠實。
但每一天的誠實,卻為不知何時到來的,宿命般的說謊時刻,提供了讓人無法拒絕的豐美酬謝。

說謊是如此高難的技藝,而世上多的是高估自已能力的人;
所以我們聽到的,多是粗陋的生手習作。

那些偉大的說謊者,不是去革命造反,改變成真;就是去寫小說,用謊言說實話了。

We are honest because lies are so precious.

裝大人裝了那麼久,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已經老了。

A shuttle bus to the North Station in the morning in spring, Taiwan

「當我們傾聽青鳥歡唱,並非只聽到歌聲,也聽見歌聲消逝後的悄然寂靜。」

—-野口米次郎

A shuttle bus to the North Station in the morning in spring, Taiwan

行旅時,在擁擠的車廂中,瞥見那女孩的笑容。
依柱而立,斜25度仰角看著那男孩且讓早晨的陽光灑在白色的額邊髮際,小心的不經意隨著車廂擺動而讓彼此忽近忽遠,認真點頭又自知甜美的笑著。

多麼熟悉而遙遠的景色?
我們裝大人裝了那麼久,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已經老了。

晨間開往北方礦山的首班列車。
直到車廂內空無一人,我們才意識到終點將近,也才隱約意會,這段旅途是怎麼回事?
只是我們儘顧著自己看來像不像個大人,那人上車時我們不曉得,那人離去時我們不知道。

A shuttle bus to the North Station in the morning in spring, Taiwan

旅行,不總是一站,一站的告別?

Hotel alley in autumn morning, Kanazawa

旅行,不總是一站,一站的告別?

「唉,人家還站在門口呢?!」 妳對大家使了個眼色,我們一行人趕緊回過身。 兩個帶著小孩、一個初孕的家庭,在長長的巷口,對著近百公尺外,身著和服的民宿女將,再次欠身致謝。
秋天早晨的能登半島,我們是一期一會的旅人。 那是我記憶中最遠又最近的告別,彼此已然臉目模糊不清了,卻又心照不宣的知道,重遊之日,終不可期。只得言笑晏晏的,為此刻俯首為禮。


日後旅途各異,有人總是逗號不停,有人活成了句點。

Hotel alley in autumn morning, Kanazawa

親愛的,昔日的旅伴; 在春天裡,異國的小城車站, 因為疲累於告別, 而沒搭上如約離去的列車。

Hotel alley in autumn morning, Kanazawa

所有的旅行,都開始於離開。

Road in winter morning, Wales

「盡可能少坐著:不要相信任何不是在遼闊的戶外、在身體自由移動之際形成的念頭
——不要相信任何肌肉未曾積極參與的想法。所有偏見都來自僵化的內裡。


我再次強調,臀重如鉛、坐著不動是真正違反心智的罪孽。」

——尼采

Road in winter morning, Wales

旅行,起於對遠方的想像?還是看見一條路的邀請?

都不是。

旅行,起於對現況的捨棄,對當下的覺知;起於從安適的沙發裡起身。

所有的旅行,都開始於離開。
然後,你才會看見一條路,或一座橋。

路的遠方,或許瀰漫著未知的薄霧;橋的一端,可能陣列著犬牙森亮的國家機器。

大多數人猶豫了,坐回原先溫暖的位子,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時候。」

很少的人,繼續往前行走。走不走得到?不知道。

但生命終究一死,而動身尋求那件值得為其一死的事,只是讓自己,隨時可在旅途中含笑而去。

http://ibabel.tw/fair/index/384

Road in winter morning, Wales

我們為什麼珍惜生命?

Late spring night with cold rain, Taipei

「就人(的意志)而言,原諒是可能的,承諾也是可能的。

原諒讓我們從過往歷史之中解脫,承諾則讓我們對於未來有一個共同期待;

一個社群若想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兩者缺一不可。」

—-漢娜・鄂蘭.《人的條件》

Late spring night with cold rain, Taipei

我們為什麼珍惜生命?

因為生命不僅僅是活著而已,也意味著可能。
一個自以為卑賤渺小的生命,都會為這個世界帶來不可預知的變數,增加更多選擇。

如果造化不想要更多選擇,就不會有生命。
因為有所選擇,生命才會有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不是指我們可以不顧環境,或擺脫宿命;
自由意志是指,即便我們受到環境的拘束,宿命的擺弄;我們也可以,如臨某個春天深夜,下著冷雨的街頭;心中清楚明白,不同意當權者告訴我們的,諸多利大於弊的交易。

http://ibabel.tw/fair/index/391

Late spring night with cold rain, Taipei

生命的美妙,在「坦然犯錯」

Life starts with making mistakes

「從指實掌虛,掌豎腕平,執筆做起,每日取一刀尺八紙,用大羊毫蘸著淡墨,臨寫漢碑,一紙一字,等它乾透,再和墨使稍濃,一張寫四字。再等干后,翻轉來隨便不拘大小,寫滿為止。」

—–沈尹默

Life starts with making mistakes

生命不是肉體,也不是靈魂。
生命是我們由生到死的這一段,必然消逝的流光浮影。

生命沒有任務。不是用來消前世虛妄的罪,也毋須拿來修來生渺茫的福。
但生命是塊材料,做得文章,畫得美景,寫得好字。

生命的美妙,在「坦然犯錯」。
坦然者,抬頭面對,不再矯言自欺,問心而已。犯錯者,心無跌宕,行懼出格,怎知世間的邊際何在?自身的手眼高低?

至死不敢錯,只是可惜了這塊材料。

傳世三大名帖:「蘭亭」、「祭姪」、「寒食」,都不為傳世而寫。
舒暢從容,悲傖困窘,字有塗抹錯置,墨常橫豎圈改,卻在千年的時光消磨中,淬現了自由與美好的人格。

http://ibabel.tw/fair/index/361

Life starts with making mistakes

書店職人的時代。

golden age

「原來是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只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 曹雪芹 《紅樓夢》

golden age

很多年前,有幸參予了一座精緻的藝術書店,擴大為華麗的人文書店的歷史時刻。

空間變大了,書種自然也多了各種可能,但在一種書上,我們的意見不一樣了。
那些以國中女生為對象,書名叫《總裁壞壞》之類的羅曼史,該不該進?

「羅曼史是愛情小說的一種,愛情小說涵括了從《傲慢與偏見》、《紅樓夢》,到張愛玲、瓊瑤…」贊成派如是說:
「羅曼史與紅樓夢,藝術層次當然有天壤之別;但羅曼史帶給國中女生的感動,與紅樓夢帶給大學教授的感動,並無二致。」

「書店,是為了讀者而存在的空間。我們可以精選,但不應讓她們沒有選擇。」

主事者明快的決定:設「愛情小說」專櫃,進羅曼史。
而持保留意見的店長,去休年假了。

兩週後,那位店長回來上班,針對羅曼史,開了一串作者與書單,全是精選過的。
那兩週,她哪裡也沒去,待在家裡,把附近租書店的羅曼史全部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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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令人尊重的書店,會俯下腰,正視不那麼令人尊重的書的時代。
也是個為了自身的專業,會用私人的時間,去研讀自已不那麼喜歡的書的,書店職人的時代。

http://ibabel.tw/fair/index/3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