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與不自由

Where to at this time of night

「去哪兒呢?這麼晚了,
美麗的火車,孤獨的火車?
淒苦是你汽笛的聲音,令人想起了很多事情。
為什麼我不該揮舞手巾呢?乘客多少都跟我有親。
去吧,但願你一路平安,橋都堅固,隧道都光明。
Where to at this time of night
Beautiful train, solitary train?
Bitter was the sound of your whistle
Bringing so many things to mind.
Why should I not wave my handkerchief
All your passengers are more or less close to me.
Go, then, I wish you a safe journey,
I wish you strong bridges and bright tunnels.」
—Cahit Sitki Taranci.《the train》

—–塔朗吉(土耳其詩人)/余光中譯

Where to at this time of night

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
當我們作出選擇時,我們就兌售了自由,也同時贖買了不自由。

小信的人啊,老實告訴你們: 世間凡事徒然,你為何要煩憂選擇?擔心自由與不自由?

自由是幸福的。
因為有所選擇,才會覺得生命有所可能,哪怕下一刻含笑而去。

不自由,也是幸福的。
因為心甘情願的放棄選擇,才得以逃離惶惑不知何終的憂懼。

如同夜行列車裡,顛簸終宵的角落。
即便黎明時,車停北地雨雪的陌生高原,今晚也能在熟悉溫暖的臂彎裡,安然入睡。

Where to at this time of night

業力源於意識

King’s Castle, Edinburgh

「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
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
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
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
我是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抵禦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守護王國的堅盾。
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Night gathers, and now my watch begins.
It shall not end until my death.
I shall take no wife, hold no lands, father no children.
I shall wear no crowns and win no glory.
I shall live and die at my post.
I am the sword in the darkness.
I am the watcher on the walls.
I am the fire that burns against the cold, the light that brings the dawn, the horn that wakes the sleepers, the shield that guards the realms of men.
I pledge my life and honor to the Night’s Watch, for this night and all the nights to come.」

——喬治.馬汀(George R. R. Martin)《冰與火之歌》-守夜人軍團誓言(Night’s Watch Oath) 譯者:譚光磊

King’s Castle, Edinburgh

「你說:『業力源於動念自意識,行為予能量,作用於物質』?」
「是的。」
「那為何意識會動念?」
「宇宙初成,空無意義,註定失序。
而人之所以為人,來自人是碳基生物演化的終點,生具意識,必得為宇宙追索意義,形成有序。
追索意義,必然動念,行為作用於宇宙,就會累積反作用力,業力就是那個被積累的反作用力。」
「所以業力是我們追索意義的報應結果?那我們可以不要追索什麼意義嗎?啊就活著不是很好?」
「不是不行,只是很難。
我們在身為胎兒,被羊水懷抱,與母親共為一體時,尚無個人,只是存活,不會追索任何意義,這是『前個人時期』。
我們若幾經人世,翻轉起伏,或者百億中能有一二,觀照此身,剎那清明,不再追索任何意義,這是『超個人狀態』。
除此之外,我們都在這兩者之間,雨打風吹,白雪滿頭。」

「我們幹嘛要這麼辛苦?」
「如果每個個人意識都是整體的一部份,那我猜想,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整體須要匯集夠龐大多樣的經歷與感受,來建構彼端的終極資料庫。
如果以現在人手一具的數位運算裝置來比喻:
我們用來行為的,稱之為意識,就像是記憶體,閃現即用,閃逝即忘,行止坐臥,念念不住。
我們用來記憶的,稱之為末那識,就像是儲存資料的硬碟,讓我們記得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也因此形塑了我們以為的『我』。
末那識形塑了『我』,就會想追索意義,因而在人間遇上千般磨合,萬種情緒。
這些念頭感受,都會同時上傳雲端,匯整到稱為『阿賴耶識』的終極資料庫。
這些追索意義的群我,在意識上形成了人類這個物種,在能量上推動了人類的演化,在物質上打造了我們眼前這個生存其中的人類社會。

我們彼此依附,就像暗夜風雪中的城堡,孤立於空無意義的宇宙荒原。」

http://ibabel.tw/fair/index/1012

King’s Castle, Edinburgh

用陌生的眼光,看熟悉的世界

Twilight City, Taichung

「攝影是及時地做出回應,
而繪畫是冥想的過程。」

—亨利.卡迪爾.布列松

Twilight City, Taichung

繪畫與攝影不同之處,在於意願的力量更為強大。
畫者情願看見這些,而不同意世界告訴他的那些。

不認同。
畫者是命定的革命份子,
故得以用陌生的眼光,看熟悉的世界。

彷如不落文字,口耳相傳的故事,畫者加油添醋,捨枝去節,讓聽其故事的人,透過他的雙眼,看見一個陌生的世界。

Twilight City, Taichung

http://ibabel.tw/fair/index/223

某個意識在觀照,在尋索意義

Melaleuca in Twilight, Taipei

「任何『物』(もの),都必得存在於時空之中;但我們無法指涉說明『絕對的時空』,因為『絕對的時空』是無實體的。
只有當『物』存在其中時,才有可能指涉時空,這就是最初的『場所』(ばしょ)。」

—-西田幾多郎(京都學派創始人,小徑漫步者)

「什麼是業力?」
「梵語稱為『 कर्मन्(karma)』,意指生命以行為,情緒,意識,作用於身處的時空『場所』中,所形成的作用力。一般俗稱因果,又稱報應。」
「業力從何而來?」
「生為人身,我們註定要存活於在這個由物質所建構出的宇宙;我們遭逢不同的物境,便會與其互動,創造出不同的場所;而在不同的場所中,我們便會有不同的行為,因此形成不同的意義。

人的行為,須要有情緒催動意願,感情就是行為的能量。
人的行為,須要有意識趨吉避凶,意識就是行為的指引。

物質的基礎是量子,量子被意願啟動,被意識觀照,從疊加各種不確定的可能猜想,終而坍縮為已知確定的既成現實。
而因著量子糾纏,從意識的動心啟念,引發情緒的憂喜苦樂,觸發行為於現實世界的不可挽回;
來自意識的念念不忘,每一筆都被記錄於宇宙彼端的角落,在累積的能量到達臨界值時,就會要求等價交換,最後用各種超乎人類想像的具體形式,反應在現實的物質世界中。
這就是業力的由來:動念自意識,行為予能量,作用於物質。」

「為什麼會這樣?」
「妳聽過『e=mc2』這個程式嗎?」
「就是那個大家都聽過,也都以為自己知道的偉大程式?」
「嗯,這個程式來自愛因斯坦先生的《狹義相對論》,e是指能量,m是指質量,也就是物質,c是指光速的常數;能量等於質量乘以光速。」
「啊有什麼物質是可以超越光速的?」
「在我們這個宇宙中,沒有。所以,才會形成我們存活其中的這個物質宇宙。」
「什麼意思?」
「既然光速就是我們這個宇宙的天花板了,那麼我們所有的物質運作,一定是在光速常數以下在運作著。

據說,愛因斯坦最初的式子不是『e=mc2』,而是寫成『dm = L/c²』:質量等於能量(L)除以光速。
當能量慢下來,低於光速時,就會形成物質,形成我們身處的這個時空宇宙,我們行為其中的『場所』。」
「能量為什麼會慢下來?」
「我猜想有某個意識在觀照,在尋索意義。然後,宇宙就在量子坍縮中形成了。」

http://ibabel.tw/fair/index/1011

Melaleuca in Twilight, Taipei

存在先於本質,關係構成本質

Bay of Islands, Malta

「年輕時,為愛而活;年歲漸大後,為了活著而愛。」

——–川端康成

Bay of Islands, Malta

「依你所說,我們所在的宇宙是由意識,能量,物質三大領域,透過量子所串連組成的,那我們的存在又是什麼?」
「我們的存在與量子一樣,只是一種狀態,而非本質,『存在先於本質』。」
「那什麼構成本質?」
「關係構成本質。」
「什麼意思?」
「妳聽過『量子糾纏』嗎?」

「那個連它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態的東東,會彼此糾纏?」
「嗯,差不多。但不是那『個』,而是那『組』,是複數。
量子這個概念,原先來自我們追索事物的最小個體;早些年發現原子,以為就是它了,但沒過多久,技術進步了,發現原子又是電子、質子與中子所組成。
再深入這些組成原子的質子、中子,又發現它們是由一種稱為「夸克」的基本粒子所組成;我們以為「夸克」就是終極個體了,但觀察它時,卻發現它無法以單體形態存在,而是依循量子力學,以整組複數的系統存在。
既然是系統,就意謂著彼此有連帶關係。這顆粒子上旋,那顆粒子就會像照鏡子一樣下旋,不管它們分隔多遠,或者…」
「或者什麼?」
「如果時空是一體的,那麼不管分隔多遠,或者相距多久,當下眼前這顆粒子如此這般了;那宇宙彼端,千萬年後的那顆粒子,也會如約對應,必然那般。
這就是被愛因斯坦稱為「鬼魅般超距作用」的『量子糾纏』。」

「那又跟我們的本質有什麼關係?」
「我小時看書,常看到書上說『人是社會性動物,必得群居』,又說『人無法單獨存活』。
當時總覺得不服,心想如果是我,就算漂流荒島,被拘囚籠,只要有足夠的書可讀,大可自己一人過一輩子。
後來才知道,這不是只有心理素質與社會依存的問題,而是從最唯物,最基層的角度,那些構成『我』的粒子群,都不可能單獨存在。
所謂的『我』,其實是被一層一層,千絲萬縷的關係糾纏,所編織而成的。
拆掉這些關係,這個『我』也會一層一層的剝落,空無一物。
是故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即便是我帶去荒島上的書,也是來自數千年無數人所積累而成的文明所致;
就算是我終生被關在闇黑無明的囚室,也會因為想念一個人,而在心裡找到一個微光的角落。」

Bay of Islands, Malta

畫畫與創業

Red bridge in the Mediterranean, Malta

「不能談過去,那談談未來吧?」
「妳知道,我們是不可能談論未來的。
我們能談的,只能是憧憬與想像,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

—–《The Light Between Oceans》

畫畫與創業,或有三事類同:

一.實踐
心中萬千影像,不如手上一筆一紙。
一群人在公司裡討論,分析,規劃專案三年,何如一個人辭職創業。

二.實證
紙上第一筆的位置,便決定這畫結構佈局一大半。
創業時的理想是否可行,放到市場上,就知道方向對不對。

三.實驗
一張畫,就算結構佈局對了,再來每一筆都是測試調整,讓畫隨著當下的處境感受「長」出來,而非列印。
創業初始,很少有一步到位的事,只能確認方向無誤,「trial and error」。

Red bridge in the Mediterranean, Malta

和平的條件

Nijubashi, Tokyo, 1936

「安藤君,陛下の軍隊を私するな! この石原を殺したければ直接貴様の手で殺せ!
安藤君,別私自動用陛下的軍隊!如果想殺掉這個石原的話就直接用你的手吧!」

—-石原莞爾.1936年2月26日,對率兵衝入東京陸軍參謀本部,拿手槍指著他的安藤輝三大尉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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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和平,不建立在防守者的一廂情願與攻擊者的善意保證上,而在於攻擊者的條件與能力是否到位。
攻擊者要發動攻擊,須要四項因素:

一.正當性
通常是委屈與恐懼,如「莫忘國恥」,或「民族已到了最後的關頭」;若能帶上光榮,如「民族的偉大復興」,那就更正當不過了。

二.可選擇性
攻擊通常是最後手段。除了攻擊,有無其他成本更低,效益更高,一樣可達成目的的手段?

三.可能後果
最可能的,最後的結果,我承受的起嗎?是我想要的嗎?

四.攻擊者的能力
我目前的能力足以讓我完成目的嗎?

如果上述四項條件具足到位,任何一位英明領袖都會發動攻擊,不管說過什麼話,簽過什麼協議條約。

同樣的,防守者若真心想追求和平,只能努力的,讓攻擊者上述四項條件無法成立到位。

1936,昭和十一年,2月26日清晨,東京都大雪。
一場失敗的兵變,讓一個國族更加堅信,為了國族的生存與光榮,他們迫切必須,也當然有能力,去攻擊佔領另一個國族。

Tokyo Station, 1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