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個人與世界納入「系統化」

Autumn glimmer, Taipei

「從前人人問我,你的革命與現代化思想從何而來?
我今直答之:革命與現代化思想正從香港而來,從香港此一殖民地而來。

(「Where and how did I get my revolutionary and modern ideas?
I got my ideas in this very place; in the Colony of Hong Kong.」)」

—–孫文(在香港大學的演說, 1923年)
——————————————————
「說了那麼多自我啦,覺察啦,balabala的內在意識,你都不關心外在世界的喔?」
「關心啊,自我與世界,是一條河的兩岸,互為因果。拆分為二,是倒果為因。」
「那你關心外在世界的什麼?地球暖化?還是地緣衝突?」
「現代化。」
「什麼是現代化?」
「去查google吧,能用網路查到的資訊就不用去問人。」
「可是google只有片段資訊,沒有完整看法。」
「我的看法不一定是對的,卻一定來自我的偏見解讀與侷限無知,跟很多人不一樣。」
「啊誰不是這樣?多聽不同的看法,比對相同的部份,比較衝突的邏輯,我自然會產生我的看法。」

「所謂「現代化-Modernization」,是以人類內在本具的「理性思維」,與外在探索出的「科學知識」為價值前提,
將個人與世界逐步納入「系統化」的過程。」
「理性與科學我大概懂,但什麼是「系統化」?」
「內部交換的成本效益比高於外部交易的成本效益比。」
「說人話好嗎?」
「這世上所有由個體所組成的群體組織,從人體到公司企業,社會國家,都可稱為系統。
系統之所以形成,除了個體之間的互饋交換外,還要有阻絕外部的「邊界」。在人體就是皮膚,在國家就是國境,在社會就是不同文化價值下,所區隔出的「他者」。
系統要能運作,在系統內的個體要能分工,各斯其職,交換資源與能量,且交換成本要能低於跟外部交易的成本,但效益卻要等同或高於外部交易。」

「所以先是某些個體發現他們彼此交換的成本效益比,可以高於跟其他個體交易?」
「是的。這就有條件逐漸形成系統。」
「什麼條件?」
「足以溫飽的環境土壤,共同的利益價值,外來的威脅恐懼,都有助於催生獨立的系統。」

「那如果某個系統內部交換的成本效益比低於跟外部的交易呢?」
「那系統就會從這裡開始崩潰。
就像身體內有個部份拒絕跟其他器官交換資源,就會逐步形成病症;或帝國內有個邊區發現跟鄰國來往,比被中央統治來得有利,終會走向獨立。」

「這種事以前發生過嗎?」
「這種事自有生物群體以來,每天都在發生。就像系統化與技術進步,都曾出現在人類文明史上的每個階段。
但在價值上強調理性思維,手段上偏重科學技術,卻是由1650年~1830年的「啟蒙運動(Enlightenment)」開始至今。

此後,以「現代化」為座標,對應出「前(pre)現代化」、「後(post)現代化」與「超越(overcome」)現代化」三種不同的狀態與階段。
每個社會,都可能同時存在這四種狀態,與這四種狀態下形塑培養出的社會特質,以及彼此產生的衝突與合作。」

http://ibabel.tw/fair/index/1035

邊緣如何成為主流?

The evolving tree, Taipei

「邊緣…?那可是支撐筆記本頁面的東西。」

—–尚盧.高達(Jean-Luc Godard)
—————————————–
「新物種一出生,就會有新環境讓牠生存嗎?」
「不會。環境時刻在產生變化,但新物種出現時,通常還是舊環境。
所以新物種活在舊環境,必然格格不入,必然沒有資源,必然邊緣。」

「那新物種如何成為主流,活到新環境來臨?」
「造化喜新。
新生變異者註定生來邊緣,不要去想成為主流。
反而要警愓,如果不小心成為主流,就表示牠將成為下一波被滅絕的物種。

天道酬易。
邊緣者要能有主流所無,但又讓其有需求的產出,與主流群體交易資源,才能生存繁衍。
但必須保持邊緣,才能遠離主流的內部腐敗,與外部變化來臨時,無法適應的風險。」

「所以,如果我現在身處邊緣,就表示我是新物種,可以在新環境生存繁衍?」
「有機會,但不一定。邊緣者不是只有妳,造化滅絕舊物種是漸進的,但摧毀新物種卻是迅急無情的。
只有經歷造化暴怒後還能生存的邊緣者,才會是新環境的入選者。」

http://ibabel.tw/fair/index/1034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Flowing woods, Flanders Plain

「在地球過去5個階段的大規模滅絕中,每一次大規模滅絕我們都損失了75%的物種。」

—-羅勃特.華森(Robert Watson) . 聯合國政府間生物多樣性和生態系統服務科學政策平台(IPBES)主席
——————————————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先有蛋。」
「哈,那是哪隻雞生下那第一顆蛋?」
「沒有雞生下那顆蛋。」
「哪那顆蛋從何而來?外星飛碟嗎?」
「某隻基因已達變異臨界值的恐龍,生下後來被稱為鳥類的第一顆蛋。」
「你在說什麼?@@”」
「嗯,這是從目前已出土的證據中,所得出的最合理的推論。」

「哪那些恐龍呢?」
「牠們的生命型態是舊世界生物鍊裡的頂端,所以當舊世界覆滅時,牠們也必得隨之滅絕。」
「不能進化嗎?」
「不能。滅絕是演化的關鍵,與變異同樣重要。
不要期待舊物種自己進化,舊物種只會努力設法維持舊環境不變,來保護自己。
但這一切都是徒勞,只是時間長短,過程殘酷或稍微仁慈一些而已的差別。

舊物種能做的,只能是設法產出變異的新物種,愈多元愈奇怪愈好,才能跟樂透簽注一樣,在未來不確定的環境中,增加些存活的機率。
而舊物種註定要等牠們都死光了,才能讓出資源與生態位給新物種。」

http://ibabel.tw/fair/index/1033

成為一個好人

Grocery store on Sunday morning, Paris, Malta

「答應我,成為一個好人。」

——《搶救雷恩大兵》

Grocery store on Sunday morning, Paris, Malta

「出門旅行,經歷人世,就能改變什麼嗎?」
「妳唯一能改變的,只有妳自己。

還記得電影《搶救雷恩大兵》最後一幕嗎?一群人付出了生命,只為了讓一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回家。
那群人一直自問:靠,憑什麼那個傢伙的命就比我值錢?憑什麼他可以回家我就還得待在這個人間煉獄?
最後帶隊的班長拼死完成任務,臨死前,只對那個幸運的傢伙說:「答應我,成為一個好人。」
他不能要求他成為總統,富翁,藝術家,他只能期望他成為一個,讓他們死的值得的人。

人能承諾的約束,必需是他能力所及的。
所有外在的事物,改變什麼?得到什麼?皆非我們能承諾的。
人能承諾的,只能是自己就能完成的,比如投身什麼,因而成為什麼。
不管他日後是否成為好人,這群為了別人而付出生命的人,已經用生命與世界交換,完成自我的救贖,也放下了那顆不安的心。」

「那你所謂的好人,是指什麼樣的人?」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己有所欲,返求諸己。」

Grocery store on Sunday morning, Paris, Malta

神在天上,人自為之

Twilight Town, Taipei

「God is in his heaven, all’s right with the world.

 神在天上,人自為之。」

—-Robert Browning

Twilight Town, Taipei

「你說「實相存在於無可依附,無處停止的落空之處。」,可不可以說得再清楚一些?」


「內在的意識如同不知自己從何而來的失憶者,無可依附;外在的時間卻是個創造流動幻象的騙子,無處停止。 我們就像一個失憶者遇上一個騙子,無可依附,無處停止,是故兩邊落空。」

「那我們如何在落空之處,放下這顆不安的心?」

「成為一個好人。」


「拜託啦,你什麼時候也變成道德魔人了?」

「呃…成不成魔無所謂,但我也滿想成為很有道德的人,只是做不太到。」

「那你「好人可以解決不安」的邏輯,從何而來?」
「有一句日文漢語:「只今迷惑中」。」

「什麼意思?」

「現在很煩啦!」

「靠,誰不是這樣?」

「但妳如果用這邊的語義,去理解那邊的用字時,就會出現有趣的意義: 只有(只),此刻(今),不知如何是好(迷惑中)?」

「只有此刻嗎?不是時時刻時?」

「時時刻刻,只有此刻。時間是個大騙子。迷惑不安,但在心中,意識是個失憶者。 外在的時間只有此刻,內在的意識總是迷惑,妳無法得到什麼,也無從失去什麼,妳待在這裡想破了頭也改變不了什麼。


神在天上,人自為之。 那就出門旅行,經歷人世吧。」

Twilight Town, Taipei

這個地球為什麼還沒毀滅?

Winter Garden, Shinjuku, Tokyo

「彼日沐光受啟,此刻心傷身疲…
為何我竟害怕完成,自己起頭的事呢?」

——音樂劇《萬世巨星》

「如果依你所說,我們在這個地球上所成就的一切,有天必然要傾毀敗壞,那我們努力幹嘛?躺下來等末日來到不是比較舒服不累嗎?」
「妳應該問:如果這一切註定傾毀敗壞,那我們現在生活其中的文明怎麼還在?這個地球為什麼還沒毀滅?」
「是啊?為什麼?」
「因為我們。」

「哇靠,這也太噁心了吧?誰不知道人類就是地球之癌?」
「嗯,如果癌是指某些細胞拒絕跟人體系統分工交換,只顧著把養份留給自己,並且持續分裂擴散,說服週邊的細胞跟它一起叛變,最後搞到整個人體系統潰敗死亡;那從19世紀工業革命之後的人類,的確是有點『地球之癌』的味道。」
「是嘛,所以地球註定要毀在人類手上,同歸於盡。」

「一般得到癌症的人體的確不容易康復,但妳又如何解釋那些從癌症復癒後,又活了很久的人呢?」
「嗯…是說癌細胞可以恢復為健康正常細胞嗎?什麼補氧,樂觀,吃素之類的?」
「樂觀吃素多吸點新鮮空氣都不是壞事,但無法治癒癌細胞,讓它們重新恢復為正常的細胞。」
「哪那些從癌症死裡逃生的人,又是怎麼活過來的?」
「讓癌細胞不再擴散,讓它們相對於整體系統,變得愈來愈不重要,最後時間到了,自然凋謝死亡。」

「如何讓癌細胞不再擴散?」
「整體系統勤於與外界交換能量,彼此互動,更加強壯有序,每個健康細胞都意識到個體在群組系統的角色與價值,自然孤立那些無法說服別人跟它一起自肥,只能老化待斃的癌細胞。」

不選擇處境,不控制事物

Runaway coast, Fukushima

「浸潤在水中的石頭,不會懂得曝曬在陽光下石頭的乾渴焦苦。」

——-海地諺語

Runaway coast, Fukushima

「除了不給予眼前的事物任何意義外,還有什麼事是觀察自己要做的?」
「嚴格說來,四件事。不給予事物意義,只是第一件。」
「那第二件是什麼?」
「不選擇,不控制。」

「不選擇什麼?不控制什麼?」
「不選擇處境,不控制事物。」
「你嘛拜託好不好?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選擇處境,控制事物了?我們都是被處境選擇,被事物控制好嗎?」
「呃…其實,我們隨時都在選擇處境,控制事物。

生而為人,我們所賴以存活感知的肉身,必得處於某個時間與空間交錯的「場所」,這個場所,一般稱為「環境」。
環境是客觀的現實,但隨時有事物與妳共存於相同時空的環境中,環環相扣,習習相關。
事物隨時互動演變,絕大部份連動變化時,妳不會察覺;但此岸的蝴蝶振翅,終將引起彼岸的風暴襲來,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
當變動的事物來到妳能感知的範圍了,引起妳的注意與情緒攪動,此時環境對妳而言,即變成某種情境。
情境如舞台,妳認同情境,給了自己某個角色,站在某個光區或躲在陰影之中,於是妳又選擇了自己的處境。

有了舞台,有了角色,妳自然而然,就會依著生物本能,或自小受到的規範教育,或聽來看來的故事情節,去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
於是妳就在整體共享的情境之中,因著妳個人的處境,創造了一個試圖改變什麼的語境。
所有的語境,都來自某個人想要控制某些事物而來。

只是妳想要控制,別人也想要控制,妳做一動,別人也回一動,就像打乓乒球一樣;而更多的時候,是許多人同時在同一個桌面上打不同的球,彼此互碰衝撞,事物再也不受任何人控制。
因為每個人都想控制事物,所以,才會變得每個人都覺得被事物所控制。」

「啊大家不都是這樣嗎?」
「大家是大家,妳可以不是。」
「這樣有什麼不好?」
「沒什麼不好,只是妳就會生生世世在這個舞台上悲歡怨怒,只要一識尚存,難免煩憂疲累。」
「那我如果學會不選擇處境,不控制事物呢?」
「那妳的神識,就會從舞台上,轉身下台,成為觀眾,因著觀點與立場的轉換,別人不再是站在妳的對立面,而是看著自己與別人,在同一個舞台上,妳與別人,皆為他者。」

「那這個『不選擇,不控制』,跟你之前說的『不給予任何意義』的關係是什麼?」
「互為因果。
不選擇,妳就不會依附任何關係;不控制,妳就不會停留在任何事物上。
如此一來,妳就會發現關係與事物的意義,都是流動不居的。當妳可以給予任何意義時,妳也就可以不給予任何意義,讓事物與關係浮現出本來面目。」

Runaway coast, Fukushi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