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

Spring sky light, Taiwan

「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指頭伸手去指。」
――賈西亞•馬奎茲《百年孤寂》

Spring sky light, Taiwan


當你試著創造一件新事物時,意味著三件事:

一.造化將此事交到你手上,不是因為你是義人。
而是此時此處,你是最有可能完成此事的人。
你之前所有的歷練,都在為此事作準備。

二.你所作的準備,不保證此事會成功。
但因你所示現的歷程,會為下一個人帶來啟蒙與信念。

三.如果這事成了,只是因為造化見這事是好的。
而你還在路上,尚未行走到最終的邊境,領受甘美的遺憾與未成。

如同文字、詞語與故事,傳遞著一種認知與態度。這事因你而起,但不會因你而止。

山窮水盡處,華枝春滿時。

Spring sky light, Taiwan

一個好故事,需要一種確定,跟一種不確定。

The wilderness of the soul, Masada

「我們嗅聞著牠的味道,來到了隱密的叢林中,但牠的足跡卻在一片泥地中消失。我們忽然覺得恐慌,轉身一看…」

臉上帶著泥污的小臉,睜大著期待的瞳孔看著勇敢的父輩,等待下一個驚險而英勇的場面…。也許,這就是我們袓先,在萬年前的暗夜中,在火光映現裡所聽到的故事。

一個好故事,需要一種確定,跟一種不確定。

確定有個主角,被聽者所認同,跟隨其處境與心情。
不確定會發生什麼事?讓聽者被吸引,為其期盼與擔憂。

閱讀,能為我們帶來的,無非是知識與感動。
神奇的是,知識與感動,卻總是被內涵隱融於一個個令人心醉神迷的故事裡。

http://ibabel.tw/fair/index/108

一瞥真相

Notre Dame fire, Paris

「…美與遺憾ー
這是我能為藝術下的最精確的定義。只要美存在的地方,就伴隨著美終將消失的遺憾。

美總是要消失的。」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文學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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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讓我們害怕,不在於死亡或毀敗,而在於迫使我們一瞥真相:

我們的生命或文明,都建立在一個虛幻的假設上,以為明天會繼續,以為明天和今天一樣。
不如此,我們無以為繼。

我們只是在潮汐不定的大海邊築沙堡的小孩,滿心歡悅,文明燦爛。

http://ibabel.tw/fair/index/117

看見不一樣的景象

Childhood Foreign House, Shilin, Taipei

「在心靈之中我們找到三種他處所無的時間:

思考着過去的現在是記憶,
思考着現在的現在是對當下的察醒,
思考着將來的現在是期望。」

—–奧古斯丁,《懺悔錄》,卷十一

彼時,約莫是1969年的某個午後,在士林廟口旁的雜貨店裡,如常無事。

阿公若有所覺,便拉著五歲的我,行至空無路人的街垣上察看屋脊。

才行出樓簷,忽而看見不一樣的景象:

自己站在街角彼側,安靜的看著那小孩與阿公佇立的身影。

長街微光,流變無常…

昨日不在。今日不住,念念即是明日。

衰老是我們的救贖。

畫畫一事

「在我的眼裡幾乎不存在沒有興趣的東西,須要時常保持目光敏銳,思考周密,能從習以為常的事物,發現別人視而不見的東西。」

──達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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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畫一事,或有三個層次…

一.她是現實的
你見到什麼?忽視什麼?以為是什麼?
畫筆之下,無所謊辯遁逃。

二.她是不實的
分明是平面,不透明的紙張;一筆下去,拉扯堆疊,構築出一個立體,透明的窗戶。而這扇虛幻的玻璃,滲雜了多少作畫者的偏見餘光。

三.她是真實的
線條、層塊、明暗,聚散而成的畫面,卻能呼引出觀畫者心中起伏不定的情感,喚醒生命中剎那光影。彼時,畫如手指月,因觀畫者的感動而真實。

觀畫者之於畫,如伊斯蘭宣禱文開天闢地,朗朗乾坤的起句:「我作證…」,使遠古森林中倒下的巨樹迴音,得以被人聽聞。

畫,因作畫者而生,為觀畫者成真。

要有光

Old street shimmer, Taiwan

「…我們則非僅如此,更甚而在太陽光線難以透進的和室,於外側或搭建衍展屋簷而成的土庇,或附建走廊而成緣側,讓日光更形迥遠。

如此,反射自庭院的光線滲過紙門,悄悄沁入室內,熹熹微微。我等和室之美,其要素無非在於這間接又于徐的光線。

為了讓這纖弱、靜寂又虛無縹緲的光線,靜靜地停下腳步,好沁入和室壁內,我們特意在和室砂壁上塗上暗色系的顏色。倉庫、廚房、走廊等處,雖塗著有光澤的色彩,但和室牆壁幾乎都是砂壁,這些砂壁大都塗著無法反光的色彩。
若可以反光的話,那昏昧光線下柔和纖弱的韻味將消失殆盡。

我們隨處可見若有若無的陽光附在昏黃的壁面上,艱辛地苟延殘喘,那纖細的微光令人趣味盎然。」

――谷崎潤一郎,《陰翳禮讚》〔李尚霖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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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光。

我們才得以照見彼此。
才得知我們以為的差異,只是面對世界的方向不同。

然後他們嚐到了戰爭的滋味。

Autumn sky light, newport

「…他們都曾是淳樸的平民百姓,從沒離開自己的房子哪怕一里地,直到某一天,領主的召喚來了。 於是他們穿著破爛的鞋子和破爛的衣服,在領主華美的旗幟下出發,往往沒帶什麼武器,只有鐮刀、開鋒的鋤頭,或把石塊用皮索綁到棍子上結成的簡陋錘子。
兄弟、父子、朋友共同踏上征程。

他們聽過歌謠和故事,出發時心情迫切,夢想見證奇景,贏取財富和榮耀。 戰爭彷彿是一場偉大的冒險,是大多數人做夢都夢不到的美妙歷程。 ”

“然後他們嚐到了戰爭的滋味。”

“對一些人來說,一點點滋味便足以令他崩潰,更多的人繼續堅持,一年又一年,直到數不清參加過多少次戰鬥,但即使是第一百次戰鬥中倖存下來的人,也有可能在第一百零一次戰鬥時崩潰。弟弟眼看著哥哥死去,父親失去兒子,朋友的肚皮被斧頭劈開,他還試圖塞住自己的腸子。”

“他們看見帶領自己上戰場的領主被砍倒,另一個領主高聲宣布他們現在屬於他。他們受的傷剛癒合一半,就又負上新傷。從來吃不飽,鞋子在無休止的行軍中逐漸解體,衣服爛成布條,許多人更因喝了髒水而生病,屎尿都拉在褲子裡。”

“如果想要新靴子,或更暖和的斗篷,或生鏽的鐵半盔,他們就得從屍體上拿,不久,他們也開始從活人那兒偷——在戰爭進行的土地上,有跟他們過去一樣的老百姓。 他們偷這些人的東西,偷雞摸狗,殺牛宰羊,而這距離掠走平民的女兒也就一步之遙。 某天,當他們環顧四周,意識到所有的朋友和親人都已逝去,自己身邊全是陌生人,頭上的旗幟也難以辨認時,徨然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如何回家。

他們為領主而戰,領主卻不曉得他們的姓名,只會威風凜凜地高聲呼喝,要他們列好陣形,拿起長矛、鐮刀和開鋒的鋤頭,堅守陣地。

接著,騎士們襲來了,那些全身鐵甲、看不到臉的騎士,衝鋒時鋼鐵的轟鳴充斥整個世界……”

“然後那人崩潰了,他當了逃兵,成為殘人。”」

—-喬治·R·R·馬丁.《冰與火之歌卷4 群鴉的盛宴》 〔譚光磊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