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與讀者】

Reading in Progress, Taipei

「觀眾看到的順序,是我要讓他們看到的順序,不是他們自己以為的順序。」

——昆汀.塔倫蒂諾(導演,錄影帶出租店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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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影帶改變了整個影像世界,將「倒帶」與「暫停」這兩個權力交出來,原先在電影院跟隨影像時間的「觀眾」,才能成為可以細讀文本脈絡的「讀者」。

也因為意識到觀眾己經可以如閱讀一樣看電影了,現在的系列電影才可能在一閃即逝的角落裡埋下那麼多脈絡彩蛋。

在現實(Reality)顯化的世界裡,我們將流淌的內容在機器裡暫停,在回想思辨中,以筆記倒帶。

「沒有用啦…」

flower like butterfly

「 比別人優越,並不高尚。
比昨日之我優越,才是高尚之事。」

— 海明威

flower like butterfly

當我們提出一種想要改變現狀的具體想法時,最常聽到的回應是:
「沒有用啦…」

回應的人,有三種可能:

一.類似的事他以前做過,真心誠意勸你別浪費時間精力資源感情…
但,世事如流水,昨天可以的事,明天就不行了。
我們又怎麼知道昨天不行的事,明天是否還是不行?

二.他喜歡現狀,不喜歡你想要改變。
基於種種原因,他又不好與你站在對立面,只好用一種親密的方式,試圖讓你打消念頭。
但,正因為他希望你打消念頭,你才會隱約知道,這事是有可能成真的。

三.他不喜歡現狀,但也不喜歡由你來改變。
這種可能性之一是你的親人朋友,害怕你在過程中受到傷害。
另一種可能是,由你來改變,會讓他失去某種可能,現階段最好你和他一樣,先抱著觀望的態度。

上述三種可能,不管動機如何,有一個共通點,就是「維持現狀」。
這才是真正「沒有用啦…」的事。
因為現狀,是沒有人維持得住的。

去改變現狀的人,不一定會成功;但如同蝴蝶撲翼,在他努力掙脫自身處境的同時,那一點小小的空氣迴蕩,卻可能造成沒有人意料得到的風暴。

flower like butterfly

你想聽另一個故事嗎?

Summer Ocean Travel, Okinawa

「我們想知道真正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你們是想聽另一個故事。」
「不,不。我們想知道的是真正發生的事實(fact),不是故事(story)。」
「但當我們說些什麼?它就一定會變成故事,不是嗎?
這世界並非只有事實,而是我們所認知的它,不是嗎?
而且當我們在認知這世界的事物時,總也難免在裡面添加了一些東西,不是嗎?」

—楊.馬泰爾(Yann Martel).《少年Pi的奇幻漂流》

Summer Ocean Travel, Okinawa

讓我試著說清楚這事:

一.我們所認知的這世界,受限於線型時間,只有過去,現在,未來。
二.描述過去時,除了親身碰觸的事實外,也必然摻雜了個人的感受與觀點,這註定成為故事(發生過的事)。
三.想像未來時,也必然站在眼前的現實基礎上,去延伸、發展、猜測未來,而這又是另一種故事了(story)。
四.我們真正能碰觸的,只有現在,也就是所謂時時流動,念念不住的當下。

五.當下是沒有「意義」的。
因為「意義」是一種後設事物,必須先有指涉的對象,我們才能加諸以「意義」,但當下時刻在發生,我們其實是用過去與未來的兩個不存在的立足點去給當下「意義」:
a- 「因為昨天沒睡好,所以現在情緒不好」→這是用過去解釋當下。
b- 「因為明天要考試了,所以今天得早點睡。」→這是用未來決定當下。

六.所以,當我們煩憂難耐時,或問:這煩憂從過去而來?因未來而致?
a- 若從過去而來,則時空流轉,物是人非,稀微如此,煩憂已逝。
b- 若因未來而致,則來日禍福,有晴有雨,造化如常,煩憂何來?

七.且幸當下是沒有「意義」的,它才能安放人所給它的任何意義。
如果我們不認同此刻所處的境遇時,只需輕輕提醒自已:

「你想聽另一個故事嗎?」

http://ibabel.tw/fair/index/532

Summer Ocean Travel, Okinawa

危險而迷人

The streets are always dangerous and charming, Taipei

「如果你的照片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靠的不夠近。
(If your picture isn’t good enough, you’re not close enough.)」

——羅勃.卡帕(Robert Capa)

The streets are always dangerous and charming, Taipei

佇立街頭,似遠又近。

童年在士林大南路上,彼時基隆河尚未截彎,路盡頭是座吊橋,橋邊是土地公廟與遊樂場。
夏天在廟旁樹下發呆,冬日在遊樂場看高手用一塊錢操壞電動彈珠檯。
後來看村上春樹寫「1973年的彈珠玩具」,竟有彼時也站在他身後的既視感。

少年因緣際會,擺地攤擺到武昌街,緊挨著老是閉目假寐的詩人旁;詩人偶而醒來,相邀至明星二樓用咖啡,上海俄式咖啡是好啟蒙,日後嚐及各種咖啡,均如驚艷。

在金門待了兩年後,退伍的第一個月,每天去中華商場的天橋上報到,看著腳下的火車緩緩流過如潮汐,像在金東海邊站朝九晚九的全天哨。

三十多歲仍在街頭討生活。基隆夜市的冬夜,計算每個小時的流量會有多少概率導入街尾尚未出現的書店?數年後也不確定是自已的天真樂觀,還是那晚感冒發燒,作出來的報告讓老闆誤判開店,賠上千萬。

遠佇街角,可看到這些不斷流動事物彼此間剎那生滅的關係;近立街頭,又常有出乎意料的事物貼身而過,似曾相識。

街頭危險而迷人,但總是有出路。

戰地記者卡帕最終不是死於子彈,而是誤踩地雷。
真正致命的,不是站得多遠,貼得多近;而是走錯地方,沒有出路。

http://ibabel.tw/fair/index/513

The streets are always dangerous and charming, Taip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