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形態-ideology

Colonial Taiwan Museum, Taipei

意識形態-ideology,意為「理念或想像的學說」;也譯作觀念形態、思想體系;

若將意識形態視其為一種無價值偏見的概念,意識形態可視為是想像、期望、價值及假設的總合;若考慮政治的層面,則意識形態是「所有政治運動、利益集團、黨派乃至計畫草案各自固有的願景」的總和。

—-維基百科

Colonial Taiwan Museum, Taipei

意識形態,是指各式各樣的,由前人/他者所整理過的,解釋這個世界如何運作,並據此判定什麼是好?什麼是壞?的思考模組。

透過意識形態理解這個世界,就如同用過往的眼睛,看眼前的當下;用別人的記憶,決定自己的選擇。

愈是缺乏現實生活經驗的人,愈需要意識形態。

愈是缺乏自信心的人,愈相信意識形態。

人類世累積了萬年文明,層層疊疊,沒有任何一個個人,有足夠的自身經驗可以理解全盤世界運作的邏輯。

所以我們不得不使用意識形態。

少數自覺而心虛的人,會在用意識形態看世界時,自問那些沒讓我看見的是什麼?

少數狡猾而強大的人,會使用意識形態讓別人相信他,但他自己卻不相信。

Colonial Taiwan Museum, Taipei

讓我們相信。

Winter rain light and shadow, Taipei

「觀察形狀上的亮面、中間色調( halftone plane)與陰影效果,仔細描繪出物體的完整形狀。
“塊面”( plane)此一基本繪畫元素,即指景物上的亮面(Light plane)、中間色調與陰影面( shadow plane)這三種不同塊面。照射到光線的物體一定會產生出這三種塊面・繪製這三種光影效 果・能讓物體形狀的整體外貌顯得十分生動逼真。」

—安德魯.路米斯.《素描的原點》

Winter rain light and shadow, Taipei

「 色彩構成了世間事物的樣式之後,我們還能做什麼?」
「我們來到觀察現實世界的最後一塊基石:受光的黑、灰、白,與反光的暗、明、亮;所組成的塊面。」
「為什麼色彩在先,黑灰白與暗明亮在後?」
「因為色彩是光的本質,而黑灰白、暗明亮,是光照到世間萬物後的結果。」
「怎麼分辨這其中的不同?」

「受光者為白,不受光者為黑,中間則是可細分到無盡的灰色漸層。
反光或自體發光者為亮,不反光乃至吸納光者為黑,在兩者之間的,則是不同的明度。
這兩組六種現象交互相疊,形成了九種不同的塊面:

不受光也不反光,沉默但存在者,如深井冥淵,是為黑暗。
不受光,卻隱約映照遠方的返光,如月下壁影,是為黑明。
不受光,但直接反射光源,似正午日蝕,是稱黑亮。

淡淡的受光,卻不反光,如雨中樹影,稱為灰暗。
淡淡受光,也微微反光,像暮色中的雲層,是為灰明。
淡淡受光,但直接呈現光源,如遠山日出未出的當刻,即是灰亮。

完全受光,但不反光,如清晨時樹林中的濃霧,可稱白暗。
完全受光,淡淡反光,如朗朗晴日下的街市,是為白明。
完全受光,與更強烈的反光,像陽炎下的雪山高峰,即是白亮。」

「這些明暗黑白的塊面,與七彩繽紛的樣式,差別在哪裡?」
「顏色所形成的樣式,影響了我們對事物的感受;
而這九種塊面,構成了我們眼中的現實世界,讓我們相信。」

「相信什麼?」
「相信世界看來清楚明白,堅定如石。」
「難道不是嗎?」
「不是的。這些都是不同時間的光,打在不同質地的塊面時,所造成的結果。
光的角度移動了,塊面的黑白明暗就不同了。
我們以為的真實,其實無時無刻,都在生滅流逝。」

Winter rain light and shadow, Taipei

如何取得權力?

Riverside in the fog

【臨,元亨,利貞。至于八月有凶】

臨,進而淩逼於物也。二陽浸長以逼於陰,故為臨。十二月之卦也。

又,其為卦,下兌說,上坤順。九二以剛居中,上應六五,故占者大亨而利於正。然至於八月,當有凶也。

八月,謂自復卦一陽之月,至于遯卦二陰之月,陰長陽遯之時也。或曰,八月,謂夏正八月,於卦為觀,亦臨之反對也。又因占而戒之。

《彖》曰:臨,剛浸而長,

說而順,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道也。當剛長之時,又有此善,故其占如此也。

 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言雖天運之當然,然君子宜知所戒。

《象》曰:澤上有地,臨,君子以教思无窮,容保民无疆。

地臨於澤,上臨下也,二者皆臨下之事。教之无窮者,兌也,容之无疆者,坤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Riverside in the fog

「在上一局裡,你說”要挑戰困境,重振家業的人;首先確認目的與原則,接著設定目標與願景,繼而發揮想像,盤點資源;然後根據想像與資源,擬定策略與方案;最後付諸行動”。」

「是的。」

「那到這一局,如何付諸行動?」

「要付諸行動,就必須先取得支撐行動的權力。」

「如何取得權力?」

「權力來自欲望。當別人對你有欲望,你就取得宰制別人的權力。」

「什麼樣的欲望?」

「沒有人知道未來,大家都對不可知的未來滿懷恐懼,充滿期待。

如果有人可以判斷未來的走向,且得到驗證,不管他是根據科學邏輯或巫術魔法,都會有人願意聽從他。

這種權力,可稱為「立言」,這是祭師、參謀、智者的權力。

大家都想要現世的富貴榮華,澤被子孫;如果跟隨某人就可以建功立業,分享財祿權勢,那這個人自然得到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的權力。

這種權力,可稱為「立功」,是國王,將軍,創業者的權力。

每一個人來人世一趟,都想知道自己的邊界在哪裡?發揮自己的潛力,創造自我的價值。

如果因著某人的青睞賞識,給予自己成長與驗證價值的機會,那這人終其一生,對某人都會懷有俯首效力的意願。

這種讓人甘願從命的權力,可稱為「立德」,是族長,啟蒙者,帶領渡海者的權力。」

「所以古人所謂的”三不朽”,對你而言是指三種權力?」

「我以為是的。」

「那取得權力後,如何行使權力?」

「不管是哪一種權力,要行使權力,都要挺身入局,到第一線去,與相信你,追隨你的人在一起。

承擔風險,付出代價,在造化運行中創造出新的生態位,導入能量,建構有序,成就興盛與衰敗。」

Riverside in the fog

我們本就生存在一個混亂的彩虹之中

Rainbow in the rain, Edinburgh

「”樣式”( pattern),是指以色彩明度,為畫作建構色調。

若布局是指安排構圖中的線條位置,樣式則與構圖中的色調區域有關。」

—安德魯.路米斯.《素描的原點》

Rainbow in the rain, Edinburgh

「觀察事物的輪廓之後呢?」
「客觀的輪廓基礎明確了,我們就可更大膽的,主觀的處理事物的”樣式”。」
「什麼是”樣式”?」
「光照在世間萬物上,所反射到妳眼瞳之中的色彩,與其所產生的呼應與分佈。」

「這不是每個人看到的都一樣?所以應該是客觀的吧?」
「妳見過彩虹嗎?」
「啊大家都見過吧?有下雨有陽光,彩虹就掛在天邊了。」
「彩虹是實有之物嗎?」
「當然不是啊,它是要特定條件,還要你站的角度到位,才會看到的現象。」
「那每個人站的角度都會一樣嗎?」
「……」
「是了。除非每個人的立足點都一樣,要不然我們看到的世界就一定會不同。
不是只有看見的角度與視野而已,連看見的色彩,都會因著光的方向,空氣與水霧的分佈密度,而產生微妙的差異。」

「所以很多人認為他們看到的世界才是正確的,就是因為他們的所站的位置是一樣的?」
「是的。這就是所謂的”同溫層”現象,大家抱在一起取暖,看向同一個方向,讚嘆這個好神聖啊,鄙視那個好噁心啊。」
「這樣不好嗎?」
「沒有不好,只是誤會了。」
「誤會什麼?」
「誤會世界只有光明黑暗,只有明度沒有彩度。」
「什麼意思?」
「是先有不同的色彩組成單一的光,還是本來單一的光再去產生不同的色彩?」
「國中物理好嗎?牛頓三稜鏡早就證實了,白光是由不同波長的色光所組成的。」

「是的。我們眼中以為的純淨無垢的白光,其實本質就是由不同波長的色光所組成。
彩虹七色只是人類受限於肉身虹膜所能見的限制,在彩虹兩端的紅紫之外,還有更多不同的不可見的色彩。

我所尊敬的塞尚先生曾謂:
“我們本就生存在一個混亂的彩虹之中。線是不存在的,明暗也不存在,只存在色彩之間的關係。
當色彩豐富飽滿到一定程度,形塊質量自然就形成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能接受與尊重不同的波長色光,在我們心中合而為一;那道純淨無垢的白光,自然就出現在我們雙眼之中。

如果我們強求一致,無視於自然的差異,那眼中的世界,只會更分崩離析,不會出現美好的關係。」

Rainbow in the rain, Edinburgh

局內人與局外人

moonlight mountains

【蠱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剛陽居上,在事之外,故為此象,而占與戒,皆在其中矣。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則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moonlight mountains

「根據內部資源與外部形勢擬定策略,根據策略設定計畫案型,接下來呢?」

「接下來,擬定策略的人要交出計畫給執行者,可以給予建議,但不能決定實務。」

「讓同一組人去完成自己的計畫不是很好嗎?」

「開戰前的參謀與開戰後的軍官,交易市場中的分析師與交易員,通常都不會是同一組人。」

「為何要這樣?」

「置身局外的人,才能看得清楚;置身局內的人,必須勇於決斷。

參謀與分析師,必須運算各種數據,想定各種可能,再來設定各種因應方案,這是來自於資訊的優勢。

但所有的資訊都來自過往,意義隨時會因著下一刻發生的事件而扭轉變異,這是刻舟求劍式的宿命劣勢。

軍官與交易員,根據參謀與分析師提供的方案謀定,再根據手上各種資源而後動,進退有據,不放過任何可能的機會。

但如前所述,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如果軍官與交易員的膽識不足,機會也會隨時反撲,變成威脅。」

「那執行計畫者與擬定計畫者到底有何不同?」

「擬定計畫者只須想定各種方案,但執行計畫者必須看出現實與這些方案之間的落差,進而判斷吉凶悔吝。

擬定計畫者必須預測各種可能,但執行計畫者不預測,而是根據現實情況,利則涉川得譽,危則貞定无咎。」

moonlight mountains

如何觀察事物的輪廓?

Church on a summer afternoon, London

「與”建構”是生命共同體的元素,即為”輪廓”(Contour)。

建構針對繪製對象由内而外,找出組成該對象的詳細結構;而輪廓則是觀察空間中的繪製物體,其外緣或主要線條。」

—安德魯.路米斯.《素描的原點》

Church on a summer afternoon, London

「當我們建構出事物的內在,找到水面下的冰山之後呢?」
「當事物的內在被建構出來之後,我們就可以描繪衪與外在時空之間的關係,表現出衪的形狀,一般稱為”輪廓”。
輪廓是人類辨識外在世界的直覺反應,從一萬多年前先民的壁畫,到幼兒捉起蠟筆塗鴉時,往往都是以線條鉤勒出輪廓,來表現他們眼中所見。」
「那輪廓是主觀還是客觀的?」
「觀察時必然是客觀的,但表現時則難免主觀。」

「我們如何觀察事物的輪廓?」
「輪廓既然是事物與外在空間的邊界,所以是由線條所組成。
線為細,條為粗,兩者都是與光接觸後所產生的比較結果。

迎光而抗拒重力,顯得輕的,是線。
背影而承受重力,顯得重的,是條。
線條因空間而成形,因時間有緩有急,而呈現不同的節奏。

輕緩的線,像南島午後的薰風,似有若無;
輕急的線,如北國破曉時乍開的門縫,剎那鋒利。

重緩的條,像是廣闊大地上的落日長河,悠遠推移;
重急的條,則是千仞絕頂下的飛瀑怒潮,轟然破碎。

仔細觀察光在不同時間下打在世間事物下的邊緣,我們就會看到這四種線條,所構成的不同輪廓,與其生動迷人的節奏。

當我們提起筆,試著將眼中觀察到的,用線與條在紙面上塗寫磨皴,摸索事物的輪廓,在一片空白與混亂交界處,逐漸浮現,如暗夜池塘上的浮光掠影,如幻似真;那是妳獨自與造化筆談,而無法與他人言說的愉悅與感動。」

Church on a summer afternoon, London

普遍性真理

Victoria Post Office, Kentish Town, London

「阿弗列德,我原以為《數學原理》能讓我倆上天堂;但一直找不到穩固的基礎,只能說是身處地獄般的研究。」

「伯第,聽過神話中被神詛咒的三位女兒嗎?不斷的汲水,要灌滿有破洞的水缸才能休息…我們不就像她們嗎?」

—–哲學/數學家伯納德.羅素  &  數學/哲學家阿弗列德.懷德海

Victoria Post Office, Kentish Town, London

「明天可能下雨,也可能不下雨。」

這句話適用於一萬年前的荒原,適用於一萬年後的現在,也適用於藍色星球的每一個角落。

但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

世間流傳的普遍性真理,大多是抹去一切差異來作為「普遍性」,無法證否試誤以成就「真理」。

於是我們從小到大,從古至今,得到海量規模的,以類比形容作為支撐,用情感抒發作為結論的;成本極低,一用再用的「廉價論述」,來混充普遍性真理,並以此為信仰。

猜想「熵」才是唯一的普遍性真理,混亂失序,自始至終,衪是「阿爾發」,也是「俄梅嘎」。

所謂有意義的事物,都必然是建構出的秩序,在此成立,在彼無理。

就像:「明天一定會下雨。」

你有一半機率對,一半機率錯,但這句話是有意義的,因為說這話的人選邊押注表態了。

那些說話喜歡包牌,力求萬無一失的政客們,每一句話都在讓自己的角色逐漸失去意義。

羅素與懷德海兩位天才合作,花了十年時間撰寫《數學原理》,試圖為這宇宙間最無可置疑的先驗規則找出第一因,建立簡單又強大的基礎(羅素用了362頁的篇輻與大量的公式證實1+1=2)。

最後他們承認失敗,他們找不到。

這是我所聽聞的,人類史上最偉大的失敗。

兩位天才,拼盡人類僅有的才智與生命,反向證偽了我們身處眼見與深信不疑的事物,或只如海灘沙堡…

我們像夏日午後認真玩耍的孩子,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是真實永存的,渾不知潮汐將至。

Victoria Post Office, Kentish Town, Lon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