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已逝的,才會成為真實。

Swollen river in autumn rain, Thames, London

「逝去的時間叫過去,但過去如何存在? (它已經逝去)
未到的時間叫未來,但未來如何存在? (它尚未到來)」

—–奧古斯丁.《懺悔錄》

Swollen river in autumn rain, Thames, London

交談,音樂,劇場,電影… 所有「即時傳播」,都必須依存在線形時間中。 範圍最大的「傳播」,就是我們的生命過程。 透過人身媒體,傳遞了資訊,散播了能量,成就了意識;但也讓我們沉迷認同,隨波起伏。


面對無常潮浪,我們知所恐懼,但並不認同; 來自我們對生命真實的敬慎,而非廉價的恐慌。


人,作為依存於線型時間的有機生物,不得不錯,只能容錯。 惟有「誠實」認錯,「寬容」放過。我們或可得到一點「進化」的可能。


昨日不在。明日不來。一念當下,念念不住。那些已逝的,才會成為真實。

Swollen river in autumn rain, Thames, London

在地當風

Local tree god, Taichung

「游士社會是敏感的、脆弱的,一點點刺激就會改變軌跡。土豪社會是遲鈍的、穩定的,能抵抗巨大的壓力,頂多只會緩慢地磨損。沒有土豪的時代就是過渡時代,塵埃尚未落定。一切堅固的紐帶都在煙消雲散,社會變成一片流沙。」—–劉仲敬.《缺少土豪的世界》

「…無論哪一個地方的角頭在節慶時,大家都會做夥,在生活裡面的「敵人」到了節慶的時候都會相互成為朋友,這才慢慢形成台灣人、台灣社會的原型。」—-史明.《史明口述史》

Local tree god, Taichung

唯在地者可待天時

是當風者方知大勢

……

你不能消滅土豪,因為一個老土豪倒下去了,自然會出現十個小土豪去分食權力真空。

你只能卡住土豪的生態位,讓其與外界資源與意識形態交換,引導其產生進化。

但風險是,某些極少數基因強韌的土豪,會在吸納外部資源與技術後,不止進化,也會異化成為破壞區域生態的新霸權。

Local tree god, Taichung

二維投影

2D projection

「人類很可能處於一個3D投影之中,而真正的世界其實是一個隱藏的二維平面。」
—-霍根(粒子天體物理學家/費米實驗室)

2D projection

鍾情於二維平面。
相較於錄影動畫,衪抽離了時間。
相較於立體彫塑,衪剝奪了空間。

因此,我們必得相隔空間,才能瀏覽;
填補時間,方得沉浸。
總是佇立於鏡像般的平面之前,物我相忘。

受困於四維時空裡存活的我輩,苦於流變無常;
但在更高維度的意識看來,我輩的悲歡疾苦,也許如同一幀一幀放在無盡房間內,無數書架上的定格漫畫,不生不滅,海上明月。

2D projection

感情你的行為。

End of mountains and rivers

To be a Sufi means to abide continuously with God
and to be at peace with men.  
~al-Ghazali

作一個蘇菲意指:持續不斷和神在一起
同時與人和平相處。 ~阿加扎里 (黃承晃譯)

End of mountains and rivers

「如果我已經有意識的站在門口了,卻選擇不進去加入那種整體的寂靜和平,會不會很蠢?」
「不會啊,從人類有意識以來,已經有一票人選擇不進去屋子裡了。」
「那他們去哪裡了?」
「回來了,繼續待在這一端。」
「他們待在這一端,是否就變成這一端的神明主宰?」
「那是害怕為自己負責,只想等救世主的人一廂情願。
事實上,只要待在這一端,他們就得接受這一端的遊戲規則,肉身會敗壞消滅,感情會怨怒悲苦,一切所言所行,都會成為因果業力的反饋衝撞,等待某日對帳,沖銷平衡。」

「靠,我以為那些回來的傢伙,都是可以跳脫因果業力的?」
「醒覺的人,只是有意識的,心甘情願的接受。他們不能也不會改變這個時空維度裡的遊戲規則,但他們知道這些因果業力對他們不重要。」
「如何讓這些因果業力變得不重要?」

「”感情你的行為”。還記得前面說的四種功能錯置與利用嗎?這是最後一種。
感情是驅動人類意識最重要的能量,當妳的行為不再無意識,而是醒覺的,卻又帶著擁抱所有意識的感情去做時,妳的行為就不再是單純的”做”,而是”成就”。」
「成就什麼?」
「成就新事物。」

「這是那些回來的傢伙最主要的任務嗎?」
「是的。那些回來的人,不是因為他們先”成為”什麼才來”成就”;
而是因為他們意願”成就”什麼?他們才會”成為”。」

「那他們的”成就”什麼,都成功了嗎?」
「不一定。」
「那圖個什麼許啊?」
「這個時空維度的遊戲規則中,有一條最有趣的,就是怎麼做?有時比做出什麼更重要。」
「為什麼?」
「因為只要有意識的去”做”,就會一定程度改變造化,”成就”新事物。」

「那為什麼是我?」
「因為當妳意願成就一件新事物時,就意味著三件事:

一.造化將此事交到你手上,不是因為你是義人。
而是此時此處,你是最有可能完成此事的人。
你之前所有的歷練,都在為此事作準備。

二.你所作的準備,不保證此事會成功。
但因你所示現的歷程,會為下一個人帶來啟蒙與信念。

三.如果這事成了,只是因為造化見這事是好的。
而你還在路上,尚未行走到最終的邊境,領受甘美的遺憾與未成。

山窮水盡處,華枝春滿時。」

End of mountains and rivers

另一端是什麼?

Image From Miya

「Intellect takes you to the door,
but it doesn’t take you into the house.  ~Shams Tabrizi

理智帶你到門口,
但它不帶你進入屋內。 ~夏姆斯 (黃承晃譯)」

Image From Miya

「另一端是什麼?」
「自有人類以來,不同的文化與信仰都曾描述過另一端,並滲入了不同的價值與期望。
但我猜想,另一端可能是讓個別意識相連,累積經驗、感受與思維,無始無終,持續進化的整體意識;有人稱為”彼岸”,也有人稱為”母體”,或”全知體”。」

「”彼岸”就是傳說中的”天堂”嗎?」
「”天堂”是由這一端的人類,因著對死亡的恐懼而創造的場域,目的是收容失去肉體的意識;但不是另一端。」

「那”母體”是指”上帝”或”神明”嗎?」
「如果妳是指有著像人一樣形象與人格的”上帝”或”神明”的話,那也是由這一端的人類,在這個時空裡所創造出的”無機生物”。
衪們的力量來自人類的信仰,但時移事往,若是失去了信眾的念想,衪們的意識體也會無可依恃,終而消失。」

「所謂的”全知體”,就是你常說的”造化”嗎?」
「不是的。”造化”是指我們這個時空維度裡,宇宙所運作的原則。
包括了趨向混亂的熱力學第二定律”熵”,趨向有序與自組織的”負熵”,以及”熵”與”負熵”互動過程中,所完成的能量傳播。」

「那你所謂的這一端與另一端到底是什麼?」
「如果用數位運算的機制來比喻:
我們顯化在這個時空裡的一切,建立在個體上的本能行為,感情思考,與因此而互動形成的世界,都可稱為”Front End-前端”,也就是這一端。

我們在前端運作的模式與動能,都來自另一端的設定,就是所謂的”Back End-後端”。
而個別的,在這一端所創造的事物,所經歷的一切,都會被傳輸到另一端匯總歸納,分析運算,累積形成一個整體意識;這就是我們所謂的,持續進化中的”Cloud-雲端”,也稱為”全知體”。」

「我們最終都會進入”雲端”嗎?」
「理論上資料隨時都會進去,但意識則不一定。」
「為什麼?不是說人皆可永生,皆能成佛嗎?」
「除了個人業力所形成的資產負債表,總是得冲帳扺消外;還有妳的選擇。」
「我的選擇?」

「是的。即便是亙古至今,累積了所有人類意識與感受,並不斷進化中的”全知體”;也無法強迫,必須尊重妳的”自由意志”。」

Image From Miya

各種可能都存在的那種可能

The swamp where life was born

【 隨   元亨,利貞,无咎】

 隨,從也。以卦變言之,本自困卦九來居初,又自噬嗑九來居五,而自未濟來者,兼此二變,皆剛來隨柔之義,以二體言之,為此動而彼說,亦隨之義,故為隨。

己能隨物,物來隨己,彼此相從,其通易矣,故其占為元亨。然必利於貞,乃得无咎。若所隨不貞,則雖大亨而不免於有咎矣。

《春秋傳》:「穆姜曰:有是四德,隨而无咎;我皆无之,豈隨也哉?」今按四德雖非本義,然其下云云,深得占法之意。

《彖》曰:隨,剛來而下柔,動而說,隨。

  大亨,貞无咎,而天下隨時。

言能如是,則天下之所從也。

  隨時之義大矣哉。

《象》曰:澤中有雷,隨,君子以嚮晦入宴息。

 雷藏澤中,隨時休息。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The swamp where life was born

「在上一局結束時,你說:健康的,自然的生命終止,可以讓世界進入下一個改變的可能?」

「是的。」

「哪一種可能?」

「各種可能都存在的那種可能。」

「靠,又在說屁話了?」

「上一代健康的終止,就不會將能量耗盡,會將能量保留給下一代共同體;而在世界既有規範打破毀損的情況下,剩下的將成為材料與資源。

內有能量,外有資源,這是個有主動權,可以創造各種可能的開局。」

「那身處這一個開局的共同體,應該怎麼掌握利用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主動權?」

「主動的隨順環變化,成為看似被動的主動。」

「……」

「這一局開局時,共同體本身能量具足,這是”元”;

但並沒有封閉鎖國,而是與世界流動交換,那是”亨”;

能量與資源交換交易後,產出一加一大於二的價值剩餘,這被稱為”利”;

最後,在證否試誤的過程中,妳會犯錯,也會因著付出代價而收獲好感與信任;

於是妳應該總結經驗,建構秩序,讓這一切穩定下來,這就是”貞”。」

「所以,主動的被動,是為了證否試誤,尋找新世界的秩序?」

「我很高興妳聽懂了。」

「那找到新秩序之後呢?」

「完成這一切後,不管是一個人或一群共同體,也應該累了。

就算是上帝,到了第七天,也得休息一下,讓下一個週期的黎明前來喚醒世界。」

The swamp where life was born

涵洞的那頭,清明透亮如一塊玻璃。

Old mines, new Taipei

「知識最大的敵人不是無知,而是擁有知識的幻覺。」~ Stephen Hawking (1942~2018)

「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絕為棄做。」—《老子》(郭店楚簡)

Old mines, new Taipei

「當靈魂如鳥兒般飛出禁錮我們一生的鳥籠時,一定覺得自由暢快吧?」
「嗯,也許有人如此,但我猜想,也有許多人不是。」
「那這許多人是怎樣?」
「恐懼,焦慮,不知如何是好。」

「自由不是很好嗎?」
「對剛釋放的靈魂而言,眼前突然一片空白;當妳去哪裡都可以時,就會變成不曉得應該去哪裡?」
「那他們會怎樣?」
「一些有信仰的,就會被歸檔到他們所信仰的檔案裡,成為神聖資料庫的一部份;
一些對場域有所依戀的,就會依附場域,直到場域被破壞;
一些沒有信仰也沒有場域可依付的,就會追尋溫度。」

「溫度?」
「地球上的有機生物,最主要的組成元素是什麼?」
「碳?」
「對。只要是碳組成的有機體,就會腐敗,就能燃燒;而腐壞燃燒的過程中,就會釋放出熱能與碳粒。
那些飄零殘破的意識,不得不像流浪動物一般,本能的追索一些空氣中傳來的溫度與氣味,依此為存。」

「那像你這種什麼都不信的人呢?」
「絕望。」
「為什麼?因為人家都有地方去,你們沒有嗎?」
「不是。我猜想就像我九歲時爬過的那個涵洞,洞裡又黑又濕,但涵洞的那頭,卻清明透亮如一塊玻璃。」
「爬出涵洞時?」
「我會置身在一處陌生的巷弄裡,完全的陌生,然後我會發現,愈走入巷弄深處,就愈不知如何是好;
我累積一輩子的知識,到此一無所知。」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我一生所學得的知識,必然是點點滴滴,由不同的資訊碎片積累拼湊而成的;
但我爬出涵洞時,所碰觸到的,卻是一個無法分割辨識的整體。
彼時,若我仍有感受,最可能的是因為意識到以為自己擁有知識的幻滅,與隨之而來的絕望。」

「這是你要的嗎?」
「絕望,是我們為了醒覺而必得付出的代價。」

Old mines, new Taip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