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人

Street Bard, East London

「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那我們又如何成為人?」

—–《水底情深》

Street Bard, East London

「如果依你所經歷的,空間只是某個意識創造出來的場域,那時間又是什麼?」
「如我之前所言:”時間只是空間創造出來後必然的延伸,好讓我們得以經歷與超越。”」
「經歷什麼?」
「經歷會讓我們產生悲傷喜樂,貪婪絕望的各種處境。」
「超越什麼?」
「超越這些讓我們產生諸般感受,成為人身的原始設定,得以進化。」

「幹嘛要這麼累,那個偉大的單一意識讓我們直接升級到2.0版不就好了?」
「剛好相反。我猜想,如果真有那位偉大的,整體的,單一意識存在;也是由我們這些卑微的,個別的,分散的小小意識,由下而上所組成。
我們不進化,衪也無法進化,而進化的途徑,就是得一次又一次的經受無常,沒有近路可抄。」

「可是那些告訴我們加入就可以卸下重擔,離苦得樂的承諾,不就是近路嗎?」
「嗯,那個不算近路,而是途中搭車。」
「途中搭車不好嗎?」
「沒有不好,也是種選擇:得到休息安心,因而歡喜讚嘆。」
「啊不然你是要怎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樣很討人厭噯?」
「有,通常就直接退讚解友了。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我猜想,所謂的”我”,是由多條不同的「能量弦」所纏繞而成;因為振動共鳴作用而形成一組有特定頻率,有具體感受,與外界不停交換能量與意識的生命體。
外界的無常是能量的必然失序,而我們面對無常時的做為,卻會將失序的能量重新組合,使其再度有序化。

不管目的是否達成,只要有所做為,能量在反覆失序與有序的過程中,就會被有效的擴散,如沉默大海中的小小漣渏一般,傳遞到宇宙最邊埵的角落。
而我們一些些僅有的神識,也在失序有序,傳遞能量的過程中,因著經歷無常而超越自我,因著超越自我而體悟無常。」

「你又在說謎語了,體悟無常的什麼?」
「無常中那個恒常的。
那個在舊約裡自稱既是『阿爾法』又是『俄梅戛』,在心經中被稱為『菩提薩婆訶』的…。」

Street Bard, East London

都是真的。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每一個人所曾經有過的每一個念頭都是真的。」

——菲力浦.狄克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我看到了,謝謝。」
他臉色微變,額上微微滲出汗,恭敬頷首。
我有些莫名所以,也有些虛榮自喜,遂點頭回禮。
……

1989年,秋天晚上,台北師大附中旁巷子裡的一間茶館。
引介我進入出版圈的朋友,笑著說:來,認識一位奇人。
奇人生來不全,卻換得一種,可以觀氣知命的天賦。
據說,只要讓他閉目凝神,用傳說中的第三眼松果體觀察你,便可看出你的原形氣脈,前世恩怨,乃至未來的吉凶休咎。

「那麼,我就開始了。」
奇人年紀不大,與我相彷,大約初出江湖吧,還透著生澀與禮貌。
他閉上雙眼時,我忽然心生玩興。
我輕攏雙眼,將自己想像為某件裝置。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雙眼,說:我看到了,謝謝。
旁邊的人莫名所以,我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什麼,但總得裝個樣子,大家繼續喝茶聊天啊那個誰和誰最近如何如何…。

數年後,朋友搬入木柵的新居,開了個小part,在角落裡,我遇見了彼日之後未再相見的奇人。
「噯,所以那天你到底看見什麼?」
我手上拎著酒杯,仗著三分酒意問他。
「不是你讓我看見的嗎?」
奇人有些驚訝。
「我不是很確定。」
我老實說。
「我看見…」他有些猶豫,似乎不好啟齒:
「我看見我自己。正在一臉猥縮的偷窺別人,我從沒有這樣看過自己…」
他停了一下,彷佛釋然的笑開:「謝謝你,讓我看到了。」
我也好像釋然了。

那天,我想像自己,成為一面鏡子。

一座古老的,像我阿嬤嫁粧的雕花落地大鏡。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這事要這樣過去也就沒事了,但我老覺得有哪邊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又過了十多年,我早已離開出版業,因緣流轉進入跨國通路集團,某個冬天下午,在內湖科學園區與某大電信商談合作方案。
雙方法務一條一條核實合作契約的條款文字,作為專案經理,我只要在雙方法務見解不一致時,與對方的專案經理溝通,設法喬好雙方最大利益,讓合約得以簽訂即可。
落地窗外透著冬日陽光,我忽然莫名想起多年前的這件事。
毛骨悚然。

如果我觀想的是一面鏡子,他為什麼可以看到自己?
我是說,當我們心中浮現某個念頭時,它應該首先是像法務逐條核對的文字與概念不是嗎?
就算我觀想的是畫面,而他也看到這個畫面了,應該就像我們看電影一樣,只能看到某座鏡子出現在銀幕裡,不可能電影裡的鏡子裡,浮現正在看電影的觀眾臉孔。

鏡子能反射,是要有光打在物質實體的鏡面上。
除非…

除非當我觀想鏡子這個概念時,我的念頭在某個場域瞬間凝結為實體的鏡子,而奇人的第三眼還真的看到那面鏡子,而鏡子居然也折射出奇人當日的面貌。
靠,還得要有光。那個心念結成的場域,還得自備光源。

我耳邊聽著法務逐條唸著契約文字,眼中所見,是冬日的陽光灑入這座豪華的會議室。
空調很舒服,我卻一身冷汗。

我無法確定眼前的一切是否為真?還是,我和我存在的這個世界,只是某人一剎那間的,某個念頭?某個一閃即逝的畫面?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活在整體中。

Autumn afternoon, Lupton 45, London

「人是整體宇宙的一部分,是受到時空局限的一部分。他會經驗到自己、他的思想和感受,好像與其餘世界是分開的,這是一種意識的錯覺。
這種錯覺對我們來说是一種牢籠,把我們囚禁在個人的欲望裡,只對最接近的少數人有感情。我們的任務是必須擴大同理心的範圍,擁抱所有生命,以及美麗的大自然,好讓自己脱離牢籠,得到自由。」

—-愛因斯坦

Autumn afternoon, Lupton 45, London

「你說”不活在過去,也不活在未來”,是指”活在當下”那句老話嗎?」
「呃…嚴格來說,我們這具碳基肉身,是沒有”當下”可言的,也沒有意義。」
「真是夠了。為什麼又是沒有可言?又是沒有意義?」

「一來,如前所述,我們這具碳基肉身,在宇宙中不停的移動漂流,當妳一想到”當下”,這個”當下”就漂移成為過去了,根本沒有”當下”這個點讓我們立足。
二來,人類所謂的”意義”,向來是回頭看時,才會恍然大悟:”那個時刻那個場所那個人的那句話,原來是那個意思啊?”
現在的意義,是被日後的心境所給予的,妳真要活在當下,就不能也不會去想現在有什麼意義?」

「我被你搞糊塗了。不活在過去,不活在未來,也不能活在當下,那我們要活在哪裡?」
「活在整體中。忘掉”時間”這個制約,時間只是空間創造出來後必然的延伸,好讓我們得以經歷與超越。」
「整體的什麼?」
「整體的意識。」

「這個整體的意識從何而來?」
「我也不知道。但我猜想,如果宇宙是由能量,意識,物質三種因素所組成,那起源只有兩種可能:
要不就是能量創造物質後,物質再產生意識。這是唯物論,也是目前科學家研究人類大腦後所得出的結論。
要不就是意識創造能量後,能量再聚合物質,形成我們所知所在的這個世界。這是唯心論,也是神秘主義者在某些體驗後所得出的推論。」

「那你相信哪一種?」
「我兩種都信。」
「噯,這種事也可以騎牆搖擺兩邊都押嗎?」
「這兩種可能其實可以並存,但有先後。」
「什麼先後?」

「先有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整體單一意識,以其能量,聚合了物質,進而創造了這個宇宙;
繼而從這個物質宇宙中,產生了不同的生物,每個生物再各自演化出意識,其中所謂的人類,更產生了”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自我意識。」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推論?」
「因為我經歷過…,至今讓我無法解釋的事情。」

Autumn afternoon, Lupton 45, London

有些人念念不忘過去,有些人惴惴不安未來

Garden Lane, London

「 時間永遠分歧,通往無數未來。」

——波赫士·《岐路花園》

Garden Lane, London

「你說的那個讓神識回到過去的方式,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嗎?」
「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而是每個人每天都在經歷,卻很少有人意識到。」
「什麼意思?」
「妳每天從沉睡中醒來時,是不是有一剎那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的片刻?」
「是啊?」
「然後妳才會意識到自己?」
「大家都是吧?」
「對,這就是我們的神識從某個漂移的狀態,重新接上裝載自我意識的硬碟,把資料灌回來。
當自我意識恢復後,再來妳會問什麼?」
「現在幾點了?」
「其實妳的意思應該是,我現在在哪裡了?因為在妳神識漂移的這片刻,作為妳身體的碳基容器,已經又從宇宙的彼處流轉到此處。」

「如果我們可以隨意讓自己的神識回到過去,那是不是也可以前往未來?」
「理論上可以。但受限於這個宇宙的我們,卻很少有人能做到;偶而有人不小心做到了,也沒有意義。」

「又來了。為什麼很少有人做到?又為什麼做到了卻沒有意義?」
「我們的神識回到過去那個小房間容易,是因為妳的自我意識資料庫裡,有走過的腳印,可以循跡而往;但所謂未來,是由妳與其他許多不同的神識一同創造出來的,無數可能的小房間;妳想去哪裡?會去哪裡?都可能都可以,但是也會受限於其他人神識的制約;除非妳要去的,是一個只有妳而不會有其他神識存在的宇宙,但那樣的宇宙,也不可能存在。

偶爾有些人,在非常偶然的狀態下,可以瞥見那個被稱為”未來”的畫面;但除非他一見即忘,不放在心上,這個未來才有可能出現在他的生命軌跡中;如果他念念不忘,一心認為這是他必然的宿命,那反而會導引他走向不同的小房間。」
「為什麼會這樣?」
「測不準定律。當妳有意識的觀察一件事物時,就會改變事物運行的軌跡。」

「啊那我們到底應該怎麼辦?」
「不活在過去,也不活在未來。」
「這不是癈話嗎?誰不是這樣?」
「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是。有些人念念不忘過去,有些人惴惴不安未來。」
「怎麼看?」

「妳看那些總是覺得自己受到委屈,世界對他不公平的人,就是神識一直停在過去某一刻的人。
這樣的人,會一直想要重複嚐試已經做過的事,卻希望有不同的結果。
這樣的人,其實是拿自己原本擁有多種不同可能的未來,去換一個不可能再重現的過去。

妳再看那些一直對未來焦慮難安,擔心這擔心那的人,就是神識被放逐到一個他都不曉得是什麼地方的人。
這樣的人,會一直拿過去所積累的資源,去投資各種不同的可能,而希望產出自己期望的結果。
這樣的人,其實是拿已經擁有的,去交易未曾擁有的,週而復始,沒有結束。」

Garden Lane, London

回到過去,不會改變什麼

room in parallel universe

「時間不是幻覺,時間的流逝卻是。
改變也是如此(幻覺)。
在實相的時空中,未來早已存在,而過去永不消逝。」

—-邁克斯.泰格馬克(MIT終身教授)

room in parallel universe

「為什麼愛因斯坦會說時間是幻覺?」
「愛因斯坦沒說時間是幻覺,他只說”過去,現在和將來間之區別,只是一種頑固不變的幻覺。”」
「啊這不就是時間嗎?」
「這是時間的流逝感,不全然代表時間。」
「靠,這有什麼差別?」

「回到最早的提問,當我問妳時間是什麼時,妳是怎麼說的?」
「日出日落,難道有錯嗎?」
「為什麼會日出日落?」
「國小自然課好嗎?地球繞日叫公轉,地球自旋叫自轉,公轉一圈是一年,自轉一圈是一天,我還沒把月亮算進來咧。」
「所以日出日落是來自地球自轉,從這邊看見太陽一路轉到另一邊看不見是嗎?」
「是的。」
「所以,這表示我們所在的位置,是從宇宙中的某個點,移動到另一個點,所以才會從看見轉到看不見是嗎?」
「你想說什麼啦?」

「我想說的是,即便我們一動也不動,但光是看著眼前的光陰慢慢的流動消逝,就表示我們已經從宇宙的這一端,移動到另一端。
當我說”親愛的朋友,現在是2019年3月6日凌晨12點15分”時,我其實是在說,我們共處於地球繞日第幾圈,月球繞地第幾輪,而地球自己又轉了第幾回的,那個位置上。
所以,我們感受到的時間流逝,其實只是從這個空間換到另一個空間而已。」

「那為什麼又說是幻覺,我不是已經從這邊移到那邊了嗎?」
「移動的是妳的神識。某個妳,一直停留在那個妳稱為過去的房間裡;也正有無數的妳,待在稱之為未來的無數可能房間裡,正等著妳的某個神識轉移過去。」
「這是什麼神話?」
「這是一些聰明的人,用數學與邏輯推導,也從愈來愈多觀察實證得出來的結論:
時間其實是空間的轉移,彼此是雙向對稱的;但我們受限人身,只能感受到單向的流動,也就是時間的流逝感。」

「所以我們若可以雙向流動,就可以回到過去了嗎?」
「理論上可以,但沒有意義。」
「為什麼?這對很多人都很有意義好嗎?」
「一來,妳以為的過去只是妳的神識經歷過的某個房間,還有無數的,不同的房間存在不同的宇宙;回到過去,不會改變什麼。
二來,其實只要妳願意,妳現在就隨時可以回到過去。」
「怎麼回去?」

「閉上眼睛,讓自己進入過去的某個場景,設法取得某個感受。
大多數人是用視覺,也有人是用聽覺,少數人可以用某種味道,某種膚觸;
當妳找回某個斷落的線索,設法讓這個線索還原,慢慢擴散到妳的全身。

在那個狀態下,妳就可以跟那個一直待在那個房間,未曾離去的自己,取得連繫,並且讓身處”現在”這個房間的神識,回到”過去”那個房間。」

room in parallel universe

為什麼要產生「我」?

Moments of a Beautiful Life, 2019

「現在他比我稍早一點離開這奇怪的世界。那沒有任何意義。
像我們這些相信物理學的人知道,過去,現在和將來間之區別,只是一種頑固不變的幻覺。」

—–愛因斯坦(致逝去友人貝索之家人)

Moments of a Beautiful Life

「當我們不小心瞥見另一條生命軌道的自己時,會發生什麼事?」
「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彼此的時空相隔太遠了。
但這時妳會有一種『這個情境我好像來過,然後接下來會…』的既視感。」
「然後接下來就會如我記得的劇情展開嗎?」
「通常不會,因為此時妳們的軌道已經錯開了。」
「這是什麼意思?」
「平行宇宙。我們擁有無數不同的自己,才能各自去經歷不同的人生。」

「我們?」
「如果把人類比喻為工作用的,連線上網的電腦;那眼睛所看見的視覺,耳朵所聽見的聽覺,鼻子所嗅聞的嗅覺,舌頭所品嚐的味覺,身體所感受的冷暖痛癢,大概類似硬體與驅動程式,讓最基本的,由碳基所組成的這具物質身體可運作。」
「可是我們不是只有肉體吧?」
「嗯,這些身體所回饋的資訊,匯入構成了我們可操作的,不同功能與目的的執行程式,由每具生命不同容量的記憶體負責運作,於是最基本的生命意識就出現了。」
「這是只有人嗎?」
「不是。每具碳基生命,不管是植物或動物都具備生命意識。」

「那人類與其他碳基生命差別在哪裡?」
「自我意識。人類具備了類似像硬碟一樣的儲存空間,將生命中所有發生過的事,以多樣的資訊型態混合存放在一起,於是產生了『我』這個意識。」
「為什麼要產生『我』?」
「為了要讓這個宇宙,這段生命軌道與妳發生關係,讓妳的經歷產生意義。」

「可是你剛不是說我們其實沒有動?是外面在產生變化?」
「妳看過電影裡,操作無人機的操作員嗎?」
「坐在黑房間裡,一動也不動,兩眼緊盯螢幕,觀察研判無人機所飛掠過的世界?」
「對。說到底,每具不同的人生硬碟,所儲存的資料與因此所觸動的感受,都隨時傳送回去雲端某個超級資料庫。
就像那位坐在黑房間裡,兩眼緊盯螢幕的操作員一樣,一動也不動。」

「那不同的自己與不同的人生軌道又是什麼意思?」
「一位操作員,不止操作一架無人機,她可能同時操作不同的宇宙中所發生的,不同經歷的妳。

如果妳認同由這具碳基身體所構成的妳,那妳意識就僅止於這具無人機,與它所經歷的這段視野記錄與人生經驗;
如果妳學會不認同,那妳就有機會意識,乃至碰觸到,那位同時在不同宇宙中操作,學習,經歷不同生命的自己。」

Moments of a Beautiful Life, 2019

是有了時間,才有變化?還是有了變化,才有時間?

The first machine vision

「謹記:過了今生,再無來世。眼前此刻,凡人皆同。
我等虛擲與倖得的,都只是飛逝的光陰。」

—–馬可.奧理略

The first machine vision

「你說不懂與好奇讓你快樂,那最讓你不懂與好奇的事是什麼?」
「時間。」
「時間不就是我們每天過的日子?日升日落,光陰似箭,有什麼不懂與好奇的?」

「”光陰似箭”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管你想不想,要不要,我們每天都要往前,所有的東西都會往後消逝不是嗎?」
「那就跟坐火車很像是不是?」
「對啊,我們坐的車廂往前動,窗外的景色一直向後,一直變化。」
「妳有沒有想過,也許真實的情況剛好相反?」
「什麼意思?」
「我們其實沒有動,但外面的世界一直在發生變化?」
「你在發什麼神經?」

「是有了時間,才有變化?還是有了變化,才有時間?」
「當然是有了時間才有變化啊?若是時間停止不動,大家就一二三木頭人,全部凍結在那邊不動了。」
「只要是我們的神識以物質的型態存在時空裡,就不可能不發生變化。
但是妳說的那種情況,卻會出現在當妳的神識跳脫,回望自身與身處的狀態時。
彼時就會出現一連串不同的靜止畫面,像是一格一格,未曾播放的底片。」
「所以你的意思是?」

「先有變化,才有時間。
變化是物質、能量、意識三者合一後,必然的結果,也有人稱為”無常”。
時間是變化的刻度,變化是時間的原因。

日出日落,只是我們用來記錄變化的方式;光陰似箭,是指我們活在這個單向前進的時空方向裡,無法逆轉;我們的物質身體必然從形成到衰敗,也成就了我們經歷一生的幻象。
我們的神識,安坐在某列火車的座位上,像是一格一格靜止的底片一樣,讓造化驅動我們向前,播放在宇宙的銀幕上,讓我們相信我們正在經歷這一生。
但有某些狀態,這個鐵路系統不是完美的,它偶而會在某個荒蕪的車站暫停交錯,讓妳在一剎那間瞥見另一列火車。
妳從這邊看見遠遠的車窗,有人好奇的撩開窗邊的遮幕,跟妳一樣往窗外看,然後在那一刻,妳們四目交錯。

於是妳看見自己安然坐在另一輛列車上,前往另一條路線。」

The first machine vi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