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身處洞穴

City Corner Cave, Xiamen

「陰影是光明的減少,同樣也是黑暗的減少,是光明與黑暗的中和…
陰影來自不透明事物的介入,而引起光的缺席。」

———李奧納多.達文西

City Corner Cave, Xiamen

我們期盼光明,但並不拒斥黑暗。

我們總希望眼中所見的世界,光明透亮;但心中總有些幽微角落,不想被光所照現。
我們總好奇別人的卑瑣不堪,進而輕易論斷;卻希望別人只看見自己擇選的角度,撥亂反正,大義澟然。

我們看著眼中閃爍不定的火光,也看見別人臉上飄移的疑懼。
有人說,轉過身吧?看看洞外的天光?那才是我們身處的現實。
那人遂被捆綁,扔入火中。

當我們身處洞穴,誰身後不是拖著一條長長的陰影,輾轉難言?
我們都是那個不透明的事物。
一代一代,在遮蔽的光影中傳述身世。

總有一天,總有些孩子,看夠了我們在火光中搬弄的陰影,聽夠了那些來自遠方的國族榮光;他們終要轉身而去,走出洞外。

當他們走向曙光微明的曠野時,我們自黝黑的洞穴裡,瞇眼看著他們透光的背影,彷彿天使般,漸行漸遠,終至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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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ty Corner Cave, Xiamen

夢境,是穿越這個宇宙的蟲洞

Dreamy blue sky, Tokyo

「蟲洞(wormhole),宇宙中可能存在的,連接兩個不同時空的狹窄隧道。」—維基百科

Dreamy blue sky, Tokyo

一覺醒來,望著天真無邪近乎恥的無瑕藍天,想起剛剛在夢裡,與少年好友的爭執絕交,心中暗自羞愧後悔。
也許,下次夢中遇上了,點個頭,握個手,說些:
「唉,上次喔,你知道,我沒那個意思啦,只是balabalabala…」

在夢境,我情願讓朋友看出,我那不情願讓人看到的,該死的自我。

也許,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後悔」這種感覺,雖不能改變過去,卻能透過同質的靈魂,傳達給不同世界的自己。
讓她們看著前人的身影,忽而有一種「似曾經歷」的不安,從而做出不同的決定,因而創造另一個不同的命運。

我們那生生滅滅,不由自主的意識,只是宇宙某個幽微角落裡,等候因緣俱足的實相。
而夢境,是穿越這個宇宙的蟲洞,讓靈魂直達彼岸的平行世界。

Dreamy blue sky, Tokyo

信仰不喧嘩議論,只是安靜的存在

A tree that glows alone in the dark, Taipei

要想看清楚一張照片,最好是抬起頭,或是閉上眼。

「要看圖像,先決條件是視力」賈努克對卡夫卡說。

卡夫卡笑了笑,答道:
「我們把一些東西拍攝下來,為的是把這些東西從頭腦里趕走。我的麻煩在於閉眼的方式。」

——-羅蘭.巴特-《明室》

A tree that glows alone in the dark, Taipei

我所以為的「知識」有兩種。

一是來自可見的事物:歸諸於個人的,謂「經驗」;形之於社會的,叫「常識」。
一是來自不可見的推論:歸諸於個人的,謂「邏輯」;形之於社會的,叫「道理」。

但做人處事,總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經驗與邏輯,不好相處,常識與道理,也常同床異語,時起扞格。
更有些處境,經驗未曾,常識未聞,邏輯不通,道理不明;行至水窮路盡,不見雲起澗聲。

人當此時,還能笑語晏晏,便是「信仰」。

相信有一種高於自我的存在,不可令見,不可思論。感性一點的,依於宗教,理性一點的,歸於哲學。

信仰不喧嘩議論,只是安靜的存在。

只有在洞穴火光乍熄,眾人為實相的闇黑無明驚慌失措時,你自已那一點點知道的,才會在樹叢掩映間,微微透出光暈。

A tree that glows alone in the dark, Taipei

身體是靈魂的居所

Autumn outside the window, London

「 Let your home be wide open and the needy be members of your household.」
《The Talmud》「叫你家的房門大開,叫那些窮人成為你的家人。」

——–《塔木德‧艾博特》1:5

Autumn outside the window, London

建築受限於結構與力學。
雕塑受限於用料與工法。
繪畫受限於施繪的媒材,與受繪的質地。

人的思維,受限於身體。

身體是靈魂的居所。
沒有身體,我們只是不知歲月寒暑,無從喜怒悲歡,漂蕩在暗夜水面上的一抹幽光。
沒有身體,靈魂何從經受人世冷暖,風塵滄桑?在潮來汐往的摧折中,淬洗得圓潤而微涼。

因為限制,我們才得以看見自由的可能。
安住於初秋的窗前,靜視午後的陽光。

Autumn outside the window, London

古老預言中的黑色兔子

Great Hall of the People, Beijing

讖曰:『君非君,臣非臣;始艱危,終克定』
頌曰:『黑兔走入青龍穴,欲盡不盡不可說;惟有外邊根樹上,三十年中子孫結』
——-《推背圖》第四十三象 丙午 巽下離上 鼎

Great Hall of the People, Beijing

「2024年5月,中華民國第十五任總統蔡英文女士,卸任前最後一次記者會。
她看著讀稿機,不急不徐的總結了她八年以來的政績,並感謝台灣人民的支持。

記者詢答時,英國BBC記者詢問她對自今年農曆春節前後,中國大陸所發生的群眾暴動,與因此導致的各地分裂對峙,有何看法或因應準備?
蔡英文沈默了一會兒:
「我要鄭重聲明,台灣不能,也不會,干涉鄰國內政。
我也要呼籲,目前發生衝突的各地執政者,放下武器,傾聽人民的聲音。」

她又停頓了一會兒,逐字清楚的說:
「對於願意平等對待我國,並期待民主的中國大陸地區,我們樂意提供台灣最寶貴的資源,也就是民主化的經驗,來幫助他們順利轉型,縮短陣痛期。」
「我們也會對友好地區,有急切需要的人民,提供必要的人道救助。」
此時,蔡英文浮出一抹看似自嘲的曖昧微笑:「畢竟,兩岸一家親。」

—–《想像的民族與短暫的帝國》前言.「古老預言中的黑色兔子」

Great Hall of the People, Beijing

“Deus ex machina”

“Deus ex machina”

“Deus ex machina”

拉丁文:「從機器中降現的神」。
希臘戲劇中常見的終場大逆轉,意謂人類自造的困局走不下去了,求救於劇場裝置中所降現的全知神明來解困。

“Deus ex machina”

如果我們知道,同樣來自這個文明,有將昏沉朝夕的人身,稱之為「機器」的傳統;
我們當知,那降現的神明,無非就是我們醒覺的意識。

當我們內在的意識醒來,不再認同當下;自然就像一個從機器中躍至局外的神祇,看著彼時的人間,而不昧於終必消逝的流轉恩怨。

我們就像布列松鏡頭下的瞽目老者,手擁未開封的神性,卻伸手向世界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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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群值

Outliers

「 以前我以為有一種鳥,一開始飛就會飛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
其實它什麼地方也沒去過,那鳥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我曾經說過不到最後一刻我也不會知道最喜歡的女人是誰,不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麼呢?
天開始亮了,今天的天氣看上去不錯,不知道今天的日落會是怎麼樣的呢?」

——張國榮.《阿飛正傳》

Outliers

「為什麼整體需要那麼在乎個體?如果就是那一兩個討厭鬼,直接跳過忽視不就好了?」
「愈是討厭鬼,他所經歷的與所創造出來的,對整體就愈珍貴。」
「@@“,怎麼說?」
「妳聽過『偏差值』嗎?」
「你是說日劇中常聽到的,日本高中生考大學的量測單位嗎?」
「呃,那個算是一種,但我說的,是指統計學上,計算一組數據分佈離散程度的落差:
大部份人身處在這個社會裡,就像群落在中心區塊的數據,雖然每個人各有不同,但都是距離平均值不遠,標準差小的個體;
每天早上傍晚,妳都可在路上看到這一大團人,面目模糊,分不清誰是誰,但卻是構成這個社會,推動這個世界繼續前進的主力。
但有些人,或是極善極惡,或是極自戀極無謂,但卻面目清楚;他們都是偏差值極大,落在分佈座標極遠的邊角,這在統計上,被稱為『極差』,又稱為『離群值』。」

「為什麼他們所經歷與創造的,會對整體是珍貴的?」
「這些離群的,註定經歷大部份個體無從經歷的境遇,帶來更為深沉複雜的體悟,從而優化神聖資料庫的品質。
他們會創造大部份個體無法創造的可能性,帶來更為多樣的未來路徑,從而擴大神聖資料庫的邊界。」

Outli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