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過量,有害健康

superstitious happy city

「在商業手法的世界裡,人與生活的負面因素全被排除在外。
商業手法的世界觀要大眾歡樂,,所以人類與生俱來的憤怒心必須被去除。有歡樂,不能有悲傷。
所以商業手法的世界裡,欠缺怒與哀的喜樂之人如洪水般氾濫。

這種『幸福感過多症候群』的危險性,在於排除侵襲自己幸福感的一切外在因素,患者會因為聽見隔壁鄰居的聲音,覺得自己的幸福感被侵犯,因而煩燥不安,乃至動手殺人。」

— 藤原新也.《東京漂流》

superstitious happy city

「要幸福喔!」
臉書上有人新婚,好友們紛紛送上祝福,毎次看到這句來自90年代台灣富裕時期的禮餅廣告詞時,總是不寒而慄。
這是叮嚀還是祝願?她幸福了我們與有榮焉?她不幸福了我們多少有些責任?

「幸福-こうふく」,來自和製漢語,意味著快樂,滿足,豐盛與無憂。
「幸福」是個人主觀的感受,常常是剎那片刻之感。當社會進入衣食無缺的時代,要讓我們再多買一件什麼物事,就得賣些超出這個商品物質之外的,而我們平常無法自我產生的事物。
幸福感。
消費主義的社會,不免成為幸福感氾濫的社會。

1945戰後,賣東西給全世界的國家,都輪流成為消費主義社會,50年代的美國郵購目錄,70年代的日本流行雜誌,90年代的台灣電視廣告,以至現在的中國網路商城,都充斥著消費與幸福相關的文字影像。

但幸福感這種東西,與吸毒類似,當邊際效益遞減後,你得花100倍的代價,才能取得當初第一次消費時的滿足感,而且存在的時間變得更短,你得很快再消費下一次,才能「恢復正常」。

但「幸福」,其實是「不正常」的。
正因為幸福並不常見的,不是理所當然的,它才會是讓我們為之感動的「幸福」。
當幸福變成消費即可取得的事物,它不免就會變得廉價而過量。
而幸福過量,是有害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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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erstitious happy city

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做弊的。

Old Town Street Trees, Taipei

「做弊實驗顯示:相信自由意志者,比宿命論者更不容易做弊。
而有神論者中,相信神是慈愛寬容者,又比相信神是無情公平者,更容易做弊。」

— 布魯斯.施耐爾 《當信任崩壞》

Old Town Street Trees, Taipei

「那如果有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呢?你還能呆若木雞嗎?」
「當時不能。」
「現在呢?」
「現在就記不得了。反而不確定人家有沒有對不起我,覺得當時一定有原因,讓人家做出那些事。」

「噢,那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人家的事?」
「當然有。」
「那現在也不大記得?也覺得一定有原因讓你當時不得不做嗎?」
「剛好相反。
有些事,現在想來,當時也就是一念之間,也沒那麼不得不做。
但總有些畫面,會在日後不時回來,讓你羞愧不已,無地自容。
最糟糕的是,你無法回到當時,改變那一刻的決定。」

「 是喔。啊就找到人家道歉,請人家原諒你就好了呀?」
「問題不在人家,在我自已。
有次在街上遇到一個人,從她看我的眼神中,我猜想她一定忘了或已經不在意我當初做過的事。
然後她問我有沒有空?找個地方聊聊?」
「你去了嗎?」
「我說有事很忙啊啊看到妳很好就好了真的很高興哈哈哈…」
「你沒跟人家道歉喔?」
「沒有。」
「好爛。」

「嗯,活到現在,我才知道,小時以為人家傷害你的事,當時很難過,但後來就愈來愈淡,記不大清楚了;
反而是那些你傷過人家的事,不管有意無意,當時沒放心上,但多年之後,反而不時回來提醒你,你曾是那樣的人。」

「所以,這故事告訴我們…?」
「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做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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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d Town Street Trees, Taipei

現實永遠比認知神秘

Reality is more mysterious than perception, Hastings

「神秘的,不是這世界應該怎樣?而是,它竟然就是這樣。」

— — 維根斯坦

Reality is more mysterious than perception, Hastings

我們眼前的世界,是由印象所構成。
印象來自事物的輪廓,輪廓來自線條;
線條,來自現實被遮蔽。

迎光而抗拒重力的,是線。
背影而承受重力的,是條。
線條因空間而成形,因時間而呈現不同的節奏。

輕。重。緩。急。

線分「輕緩」與」「輕急」:
「輕緩」如午後南風,若有即無;
「輕急」似冬日破曉,剎那鋒利。

條有「重緩」和「重急」:
「重緩」如長河落日,悠遠推移;
「重急」似飛瀑怒潮,千仞破碎。

我們眼前的世界時刻在崩解重組,現實永遠比認知神秘;
因為認知必需固著在某種穩定狀態,我們才能理解,但現實永遠處於流動狀態,如同深淵,若有水聲,沉不見底。

看見,但不被遮蔽現實的線條所騙,我們才有機會揣想線條後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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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lity is more mysterious than perception, Hastings

從妳的腳下開始。

starting point of travel

【履 初九,素履,往无咎】

以陽在下,居履之初,未為物遷,率其素履者也。
占者如是,則往而无咎也。

《象》曰:素履之往,獨行願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starting point of travel

「如你所言: 社會對待國家,要如同行人踩過老虎尾巴一樣小心。
那從現有的社會去建構出新的國家,要從哪裡開始?」
「從妳的腳下開始。」
「什麼意思?」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想再多,還不如親身下去體會,去走那條很多人已走過,但妳還沒走過的路。」
「那萬一走錯了,迷路了,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這一局初始,妳一無所有,所以也沒有什麼好損失的,這是妳的優勢。
相對的,妳也一無所知,別人之前的經驗也都不適用於妳,無所依憑,這是劣勢。
雖然一無所知,但也不會被既定的認知所制約,反而會創造新的可能,這是機會;
威脅是必然存在的,但不往前走,威脅也從來沒少過,所以這是固定成本,做不做都要付出的風險。」

「聽起來就是無知者無畏,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意思嗎?」
「說是這樣,但妳其實有一雙健壯的腿去實踐這條國家與秩序之路。」
「什麼是這雙健壯的腿?」
「同體一命的社會,包容多元的文明。」

starting point of travel

生而為人的溫度

The dialectic of sexiness

「神經解剖學家發現,哺乳動物大腦中有三個獨立的神經迴路,分別控制三種情緒反應:

產生積極行為的系統:產生快樂情緒,使動物樂於探索周圍的世界。
產生戰鬥或逃跑反應的系統:產生恐懼或憤怒,使動物判斷迎戰或逃跑。
產生消極行為的系統:產生焦慮,使動物行為僵硬、消極。

認知心理學家認為,造成情緒的直接原因不是外部事件,而是我們對事件的判斷。」
——維基百科

The dialectic of sexiness

所謂sexy,是指吸引人,讓人產生欲望。

商品與服務的sexy,來自價值與價格的反差,也就是性價比(CP值)。
人的sexy,來自個人特色(異於他人之處,外表,地位,所控資源都算是)與人格特質的化合作用。
個人特色易見,人格特質卻必需由我們所輕忽的「情緒」而顯化於外。

猶豫、沮喪…與隨心境轉化而來的意志,勇氣…等等,這些落差,就是人所特有的「溫度」。
情緒過量,如同發燒,造成自己與旁人的困擾;
但沒有情緒,卻會像失溫,無法體會環境冷暖,也無法讓人信任。

因著我們對事物流轉變化而反應出來的情緒,就是我們生而為人的溫度。
一個人,若是沒有溫度,也就是一座冰冷的石像;跟他人之間,只剩下朝是暮否的利害關係而已。

有溫度的人,因著忠於自已的感受,自然sexy,自會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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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ialectic of sexiness

危險而迷人

The streets are always dangerous and charming, Taipei

「如果你的照片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靠的不夠近。
(If your picture isn’t good enough, you’re not close enough.)」

——羅勃.卡帕(Robert Capa)

The streets are always dangerous and charming, Taipei

佇立街頭,似遠又近。

童年在士林大南路上,彼時基隆河尚未截彎,路盡頭是座吊橋,橋邊是土地公廟與遊樂場。
夏天在廟旁樹下發呆,冬日在遊樂場看高手用一塊錢操壞電動彈珠檯。
後來看村上春樹寫「1973年的彈珠玩具」,竟有彼時也站在他身後的既視感。

少年因緣際會,擺地攤擺到武昌街,緊挨著老是閉目假寐的詩人旁;詩人偶而醒來,相邀至明星二樓用咖啡,上海俄式咖啡是好啟蒙,日後嚐及各種咖啡,均如驚艷。

在金門待了兩年後,退伍的第一個月,每天去中華商場的天橋上報到,看著腳下的火車緩緩流過如潮汐,像在金東海邊站朝九晚九的全天哨。

三十多歲仍在街頭討生活。基隆夜市的冬夜,計算每個小時的流量會有多少概率導入街尾尚未出現的書店?數年後也不確定是自已的天真樂觀,還是那晚感冒發燒,作出來的報告讓老闆誤判開店,賠上千萬。

遠佇街角,可看到這些不斷流動事物彼此間剎那生滅的關係;近立街頭,又常有出乎意料的事物貼身而過,似曾相識。

街頭危險而迷人,但總是有出路。

戰地記者卡帕最終不是死於子彈,而是誤踩地雷。
真正致命的,不是站得多遠,貼得多近;而是走錯地方,沒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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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reets are always dangerous and charming, Taipei

我們可以只要社會,不要國家嗎?

civilization and order

「履 履虎尾,不咥人,亨。

一陰見於二陽之上,故其德為說,其象為澤。
履,有所躡而進之義也。以兌遇乾,和說以躡剛強之後,有履虎尾而不見傷之象,故其卦為履,而占如是也。人能如是,則處危而不傷矣。

《彖》曰:履,柔履剛也。
說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
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又以卦體明之,指九五也。

《象》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辯上下,定民志。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civilization and order

「當這群抱著念想初心的人,終於來到應許之地後,就可以建起他們在地上的國,過著他們想要的日子了?」
「國家是工具,怎樣過日子才是目的。還記得前一局開始時,我們怎麼說念想初心的?」
「讓一個被囚禁在東方地牢裡的貴族,心繫西方家園,而從符號演算中窺見他的野蠻小邦將重建地上的文明秩序?」
「是的,這也是這部經典得以集結編寫的來歷。」
「那什麼是文明?」
「將我們相信的,覺得美好的價值,落實在現實器物之間,優雅自在的生活。」
「那什麼是秩序?」
「透過行為的制約,將人類來自動物的本能,規範在各自的空間內,讓彼此磨擦係數降到最低,相對合作可能拉到最高。」
「那些逃離原居地的人,是因為原居地沒有文明秩序嗎?」
「不是。若真沒有文明秩序,那他們原地積累文明,建構秩序就好了;幹嘛要千里跋涉,遠渡重洋,冒著生命危險去一個只有方向,但不確定哪裡是終點的所在?」
「原地就有文明秩序,他們幹嘛要逃離?」
「會逃離,通常是國家壓倒社會,秩序強制文明。」
「什麼意思?」
「還記得之前說的嗎?
先民以家族為基底,再結合成社會,最後因著時代與環境的挑戰,社會必須系統化,統一調度與有效率的使用資源,這才成為我們現在所謂的國家。
國家與社會的差別,就在於系統化與有機化:
國家像座由上而下建構的系統機器,管理的是資源,產出的是效率,所以戰爭瘟疫來臨時,看得是數據,只要數據合理,就不會管數據裡的人是誰?
社會是由不同家族,由下而上共生的有機體,交換的是關係,產出的是共識;所以大難來時,會互相扶持,關心的不是數據,而是一個一個有名有姓的人。

國家建構秩序,讓每個人服從秩序,在生產系統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社會積累文明,讓每個人浸潤其中,在食衣住行中感受到生命的價值。

當國家掌握資源與行政機器時,因為是以控制秩序為目的,不免常常會壓迫到社會上的新生事物與觀念,進而扼殺了文明的發展。
所謂「苛政猛於虎」,指的就是國家機器控制一切,而社會「文明」完全沒有力量去制衡國家的「秩序」。」

「那我們可以只要社會,不要國家嗎?」
「妳想的千百年來都有人想過,也有不少人親身實驗過,但都失敗了。」
「為什麼?」
「只要社會,不要國家;就等於只要文明,不要秩序。
一個失去秩序的文明,歷史上所在多有,無一例外,也都是災難。」
「那我們到底應該怎麼辦?」

「當我們有機會重新來過時,切記社會為主,國家為次;只有很特別的時刻,比如戰亂洪災,社會失序時,才能讓國家掌控一切,恢復秩序。
社會對待國家,要如同行人踩過老虎尾巴一樣小心,要有某種機制,在國家秩序迫害到社會文明時,可以讓國家的權力受到制約,或者社會可以決定換另一批人去扮演老虎的角色。」

civilization and or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