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gmentation

Fragmentation era

【Fragmentation-碎片、碎形、碎化】

「一個粗糙或零碎的幾何形狀,可以分成數個部分,且每一部分都(至少近似地)是整體縮小後的形狀」

——-維基百科

Fragmentation era

我們現在所擁有的生活與運作的工作型態,來自上個世紀末的三項發明:
1980年代的「PC-個人電腦」,
1990年代的「Internet-網際網路」與「Mobile phones-行動電話」。

「PC-個人電腦」解放了大型集中式運算,讓數據運算力回歸到每個人身上,也同時將資訊的解釋權交回個人。

「Internet-網際網路」讓解放後每個獨立的資訊,重新連結在一起,產生一個完全數據化的文明生態與商業環境。

「Mobile phones-行動電話」讓資訊真正的隨身化,也讓「定點」式的數據運算蛻變成「移動」式的資訊處理,最後總合「PC-個人電腦」與「Internet-網際網路」的力量,創造出改變一切的「行動運算系統(手持裝置,4G網路,雲端中心)」。

在科技變革中,我們的生活與工作,發生再也「回不去了」的崩解。
這個「崩解」,就是 Fragmentation-碎形化:

1- 時間使用碎形化:同時處理多樣事務,公私混同,「待辦/暫存」項目暴增
2- 空間使用碎形化:辦公室/居家共容,咖啡店/客廳化,移動空間(捷運、車站、暫停等紅燈…)/連接虛擬空間
3- 資訊輸入碎形化:即時新聞/ 隨時更新,海量資訊/注意力分散,印象決定/品牌效應極大化
4- 資訊輸出碎形化:隨時show in(讚),隨時show out(打卡),隨時碎碎念(臉書、line)
5- 工作方式碎形化:流程重組,外包派遣,行動辦公室,24h待命
6- 消費方式碎形化:內容隨選(youTube),商品隨選(PKG),上網下單/到店取貨(有別於傳統交易的「我來我買我拿走」,銀貨兩訖)

7- 社會溝通碎形化:政府宣導/媒體打槍,企業宣傳/鄉民吐嘈,綜合論壇/微型雜誌,Line 群組/臉書自拍

原先在一個時空場域所完成的一件有頭有尾的事,現在可以(或必需)分散在不同時空場域完成(或未完成)。
但就算使用不同的工具與技術,卻又具有相似的特徵與共同可連結的整體性。

這是什麼意思?
所有的事物都在流動,所有的事物都做不完卻又可以突然結束,所有的事物都看得到但又不確定;所有的事物,都被打回現實,各自求生。

我們的文明,已重回街頭。

http://ibabel.tw/fair/index/507

Fragmentation era

我心憂傷,唯懼死亡。

when the farewell tram comes

「 吾友,你已走入幽暗,不再聽聞。
我死後與你有何不同?
我心憂傷,唯懼死亡。」

— 《Gilgamesh 》.人類最古老的敘事史詩

「我才不怕死神咧。只是衪出場時,我不想在場而已。」

——伍迪.艾倫

when the farewell tram comes

厭懼生日。

一群人圍著你拍手歡唱,對著無奈悲哀的真相笑顏逐開,看著你手足無措而歡喜讚嘆,那真是一場惡夢。
夢中,站在玻璃門外,看著生前好友為已不存在的人慶生,滿心歡愉,如蒙賜福。

笑語無聲,門外的佇立者無人聽聞;此時風中傳來遠處的火車低鳴,喚我遠行。

生命不是肉體,也不是靈魂;生命只是從這一站到那一站之間的風景。
如果上車前,我們是有意識且存在的,那下車時我們自然會身處另一站的月台,等候下一班列車。
如果,上車前,我們是無意識且不存在的,那下車時,又哪來的「我」去害怕難過呢?

亡者從不憂懼,唯生者茫茫惶惶而已。
死神出場時,我們早已不在現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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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the farewell tram comes

現實即是泡影

The Golden Age of Empire, 1970, New York

量子泡沫(Quantum foam),又稱時空泡沫(space time foam),是一種物理概念,…
在量子泡沫的普朗克尺度(10-35公尺)裡,時空不再是平滑的,許多不同的形狀會像泡沫一樣隨機浮出,又隨機消失…

——維基百科

The Golden Age of Empire, 1970, New York

現實,是由光與面所構成。

簡單可見的,是由受光的「黑.灰.白」三組,與反光的「暗.明.亮」三組,所交換組成的九種層次。

黑暗,不受光,也不反光,存在但沉默。
黑明,不受光,卻反映了間接的明度,如月中陰翳。
黑亮,不受光,但直接反射光源,如正午日蝕。

灰暗,淡受光,不反光,如雨中樹影。
灰明,淡受光,淡反光,如暮色雲層。
灰亮,淡受光,卻直接呈現光源,如遠山日出未出之際。

白暗,全受光,但不反光,如林中濃霧。
白明,全受光,淡反光,如晴朗街市。
白亮,全受光,與更強的反光,如陽炎雪峰。

即使是不經意的一瞥,眼前的世界也隨機分佈著這九種不同層次所構成的塊面;
既承受光的穿透,變得透明,又因著我們觀看的角度而反映光的照見。
而隨著因緣聚散,這些塊面又乍生忽滅…

從一萬二千公尺的飛航高度俯看海洋,平靜無波,彷如藍色大地,這就是我們信以為真的,堅固不變的世界。
如果我們貼海飛行,逼視海面,就會驚覺,海面波濤洶湧,業力推擠,飛濺出的泡沫,泡沫上剎那閃現的光影,才是我們立足的當下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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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olden Age of Empire, 1970, New York

一直移動,來維持不動。

dark night

「小畜 上九,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

畜極而成,陰陽和矣,故為既雨既處之象。
蓋尊尚陰德,至於積滿而然也。陰加於陽,故雖正亦厲。
然陰既盛而抗陽,則君子亦不可以有行矣。其占如此,為戒深矣。

《象》曰:既雨既處,德積載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dark night

「所以,只要是不忘出發時的初心,這個念想終會引領著我們,走向最後應許的土地是嗎?」
「嗯,也是也不是。」
「怎樣才是?怎樣才不是?」
「看人。」
「不說是又變又易,所以不變不易的經典嗎?怎麼又要看人了?」
「因為知道後世總是有人只會望文生義,看圖說故事;所以當年歸納經驗的編輯者,只總結出概念與比喻,就是怕有人當成教條硬套。」
「那看人是怎麼看?」
「強弱。」
「強弱怎麼分?」
「禁得起打擊損失的量能。以投資來比喻,就是妳能賠幾次?能賠愈多次的,翻本的機率就愈高,反之則否。」
「強弱從何而來?」
「從妳遠行的路徑資源而來。如果妳經歷過程是在一片資源豐饒的新大陸上,那妳最後收成量能時必然是強者,反之則否。」
「那強弱差別在哪裡?」
「不管妳是強是弱,當妳遠行來到應許之地的最後一坎時,妳都會面對疑慮不安。
大雨方停,路面泥濘;月出未圓,霧霾隱約。
面對這個疑慮不安,強者弱者的態度不能一樣。

強者此時可以選擇按兵不動,待路乾霧散後再決定,他底子厚,可以慢慢耗,這是強者的優勢。
弱者此時不能不動,不動她的資源就會耗盡;但後退就會有機會成本,前進更會有風險成本,這是弱者的劣勢。
等到路乾霧散,底氣厚實的強者自然可以選擇最有利的時機出擊。
但在路未乾霧未散的這段時間裡,弱者就必須承受進則有險,退則潰散,不進不退則坐以待斃的威脅。」

「強者就算了,那弱者此時應如何應對?」
「一直移動,來維持不動。」
「靠,那不就是被大家嘲笑的原地打轉嗎?」
「看來像是。但如果妳可以一直在原地打轉,用移動來避開風險,其實妳也就安然渡過最後這一坎。」
「就像寓言故事裡那隻掉到牛奶裡,仍不放棄,拼命游動的老鼠?攪動到天亮時,牛奶就變起司了。」
「是的。不要忘了,時空是個連續結構,地球也是一直繞著太陽打轉,哪裡也沒去,但地球上的事物已經興亡生滅無數個世代了。」

dark night

我們無法看見未來,只好想像過去。

A Tram from a Parallel Universe, Colonial Taipei

「那麼夢是否能預示未來呢?這問題當然不成立。
倒不如說夢給予我們過去的經驗。

從各個角度來看,夢都源自過去;
古老的信仰認為夢可以預示未來,也並非全無道理:
願景成真的夢當然預示我們期望的未來,但這個未來,卻被人們堅不可破的欲望,
形塑成和過去一模一樣。」

——佛洛依德

A Tram from a Parallel Universe, Colonial Taipei

少年時,常穿越植物園,自博愛路一側,經總統府後門,到重慶南路看書。
彼時,在某家書店站上十來分鐘,老闆娘便會淡淡的說:「囝仔,買嚒?哪袜買,都不通擱看囉。」
閤書,放下,安靜的走出;到鄰壁書店,翻開同本書的那一頁,繼續看下去。
如此,一個下午,一條街,一本書也就看完了。

某個夏日午後,蟬聲喞喞,行經總統府後門時,透亮的白光自樹間灑下,忽而聽見叮令叮令的聲音。
遠處,自北門彼端,在浮動的夏日陽炎間,彷忽有輛紅色的輕軌電車,迎面搖曳而來;行至衡陽路口,再右轉往西門町方向,車頂牽拉著蜿蜒的電線,軌道下鋪著碎淨的白色石子。
一閃即逝。

很多年後,因為籌備電影而訪談耆老,某位老裁縫提到當學徒時,曾被師父帶入總督府幫遠自東京來台的工程師量身,訂製炎熱台灣的夏裝:
「聽講是來準備台北電車線的工程師哪,彼條線,打算從台北驛開車,經過榮町,一路過西本願寺到龍山寺呢…」
我忽然想起少年時的幻像。
「那,這條電車線咁有開成?」我問。

「卡有可能?」老裁縫笑著搖頭,
「隔一冬,太平洋戰爭就爆發了。」

A Tram from a Parallel Universe, Colonial Taipei

讓歲月去處理高牆

The tree in front of the apartment, Taipei

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
趙州答:「庭前柏樹子。」

——-《碧巖錄》

The tree in front of the apartment, Taipei

冷戰期間,有好事者問避秦來台的老和尚:「日後國運如何?」
老和尚閉目不語,半响,忽開口:
「日後…,國民黨不是國民黨,共產黨也不會是共產黨了。」

少年聞此軼事,大為折服;老來忽而憶及,恍然而笑。
老和尚所言,無非是世事洞徹後的癈話。

日後日後,日子過了大半之後,國家政黨社會家庭,乃至個人薄脆的肉身心靈,誰還能是原來的樣子?
年年歲歲樹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庭前柏樹,終有淍敗,唯餘一子,生生不息。

時間業力,不分對錯,不辨強弱。
身為雞蛋的一方,只能與時間站在一起,讓歲月去處理高牆。
面對無法改變的改變,我們就算不能欣然接受,也應設法降低它對我們的重量,讓它變得對我們無關緊要,不致壓破靈魂那一層外殼。

如此,我們才能安然度過,時間無情改變我們,也同時摧折高牆的過程。

The tree in front of the apartment, Taipei

下一個文明盛世的凝結核

Seeing spring in winter, Taiwan

小畜 九五,有孚攣如,富以其鄰。

巽體三爻,同力畜乾,鄰之象也。
而九五居中處尊,勢能有為,以兼乎上下,故為有孚攣固,用富厚之力而以其鄰之象。
以,猶《春秋》「以某師」之「以」,言能左右之也。占者有孚,則能如是也。

《象》曰:有孚攣如,不獨富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Seeing spring in winter, Taiwan

「你說,在遠行的過程中,心中有念想的人,才能創造出有價值的事物,跟人交換?」
「是的。」
「那你所謂有價值的事物是什麼?」
「有價值的事物,若是對個人而言,多與成長經歷有關,千人萬種,個個不一。
但若是要拿來與別人交換,那大致可分為三類:

首先是物質屬性的,如金錢財貨。
其次是資訊屬性的,如技藝教育。
最後是政治屬性的,如位階權力。
這三者,都可以在現實世界中與人交換,產生對價關係。」

「為什麼有念想的人,可以在遠行中,跟人產生對價關係?」
「因為他心中的念想,來自某種對秩序的信念。
這樣的信念,會讓他言行有所依止,進退有所依據,這是優勢。
也因為這樣,在遇到不可預期的衝撞時,他的選擇會變少,這是劣勢。
他的言行進退,會讓外人對他產生信任依賴,形成共生互助,這是機會。
但也因著誠信,讓他的敵人可判斷他的行為模式,進而設下陷阱,這是風險。」

「我不懂,這樣的人,自己過的好不就得了,幹嘛跟人家交換?」
「因為秩序一旦形成某個人某個家族的信念時,必然會擴大影響,逆轉他們所接觸的混亂社會。
很多年前,有一群帶著念想的家庭,冒著生命風險,渡過風浪滔天的大西洋,來到新世界。
登陸時,原先出發的一百多人,只剩一半人活著。
他們踏上彼岸,設法融入當地,渡海時準備不周的他們,靠著願意相信他們沒有惡意的在地人幫忙,渡過第一個冬天。
他們開墾土地,闢建莊園,交換作物,形成市集,且不忘渡海的初心,在市鎮中心立起當年在故國不讓他們信仰的教堂。」

「這群人我聽說過,他們的後代後來領導了整個世界。」
「嗯,當初這些依著念想渡海的人,就這樣形成了下一個文明盛世的凝結核。」

Seeing spring in winter, Taiw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