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世界表態

leicester square, london

「How will you be part of the story?」

—-倫敦地鐵標語

leicester square, london

「接受,經歷,與體會這個現實的世界後,能改變什麼嗎?」
「能。妳跟這個世界都會改變。」
「怎麼改變?」
「世界無時無刻不被人的行為所改變。
一絲一毫,看來微不足道的行為,都會在線型時間中被記錄積累,再經過群體的推移擠壓,將世界推向沒有一個個人能決定的路徑上,這種來自行為的力量,一般稱為”業力”。
而人的行為來自意願,妳對現世當下的不滿,成就妳對明日未來的期盼,這種期盼形成妳的意願,我們稱為”願力”。」

「你是說大家都聽說,但都裝作不知道,那個可以跟宇宙下訂單,心想就會事成的秘密嗎?」
「嗯,那個原理不能算錯,但大多數人都弄錯了…。」
「弄錯什麼?」
「一來大多數人想的是如何滿足自己,但那是欲望,不是意願。
二來就算妳可以心想事成,也永遠不會有滿足的一天,因為人生不是用來心想事成的。」

「什麼是意願?」
「妳希望讓所處的世界變得更好,而非妳個人或親朋好友得到什麼好處。」
「人生不是來心想事成的,那是來幹嘛的?」
「來”如願以償”的。」
「什麼意思?」
「妳必須為妳的意願付出償贖的代價。」
「然後我的意願就會成真嗎?」
「不一定,要看業力積累的條件是否成熟。」
「靠,那我發這個意願,還為此付出代價是幹嘛啊?」

「我們向這個世界表明意願,是向這個世界說明:” 我是誰?”,意願介定了我們與這個世界的關係。
因此而付出的代價,則決定了我們在這個世界裡,所施予的行為質量,也就是所產生的”業力”能量。

意願是我們向造化表態的方式。
我們在這個世界出場時的角色,通常由不得我們;
但意願,卻能決定我們在人生落幕前的角色是什麼。

就算我們的意識有可能被掌控決定,不一定是自由的;
但願意付出「償贖的代價」,卻是來自”自由意志”。

妳今天的意願,決定了妳明天的行為,為了完成妳的行為,妳可能要因此付出一生的代價。

如同那位捨離富貴的王子,或釘上十字架的木匠,他們的意願,因著付出在現實世界看來不合理的代價,而改變了世界的方向。」

leicester square, london

the best way

The best way – Newport

「戰爭不是解決各方歧異最好的方法,但可能是唯一不讓對方幫你做決定的方法。」

(War is not the best way of settling differences; it is the only way of preventing their being settled for you.)—-吉爾伯特.基思.卻斯特頓(Gilbert K. Chesterton)

The best way – Liverpool

這本大書裡,記載了兩次大戰期間,為了守護自己家園而犧牲的,利物浦在地年輕人的名字。

神職人員每天都會來打開玻璃盒,小心的翻動一頁:

「每個名字,都應回來塵世呼吸,讓人念想。」

—-利物浦英國國教大教堂

會懲罰妳的人,只有妳自己。

escape from prison

「你不必穿過羞恥,從旁邊繞過去就可以了。」

—-大衛.明斯(David Means),給好友強納森.法蘭岑的忠告

escape from prison

「不認同眼前所見的事物,如何創造你所謂的”空隙”?」
「我們受困於這個三度空間加上單向時間的維度裡,必然得在時間之流裡沖刷浮沉,無法回頭;也因而以為事物是連續線型的,環環相扣,無始無終。」

「不是這樣嗎?」
「在這個維度是這樣的,在更高的維度就不是。」
「”不認同”,可以讓我們進入更高的維度嗎?」
「身體不行,但思維可以。

當妳不認同眼前的事物,它的連續狀態就會慢慢瓦解,漸漸失去牽引妳思維,情緒與行為的動力;到某個臨界點時,妳眼前的世界會忽然中斷,而妳會在這一剎那的空隙中,瞥見”真實的現實”。」

「什麼是”真實的現實”?」
「清明的理解,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係。」
「那會讓我們從這個世界解脫嗎?」
「此時還不會。相反的,若妳處理不當,反而會愈陷愈深。」
「都已經逃出來了不是嗎?怎麼會處理不當?」
「妳從觀念生物所形成的意識監獄逃出後,要去哪裡?」
「就像電影裡演的,總有條公路之類的,通往某個小鎮吧?」
「如果我告訴妳,逃出之後,沒有公路,也沒有小鎮,只有一片荒漠,妳高興往哪裡去都可以,那妳會怎麼辦?」
「嗯…那我還是回監獄吧?!」
「那些逃出去的人,幾乎都回來了。
但回來的人,再也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回來的人會被毒打一頓嗎?」
「不會。意識監獄裡,會懲罰妳的人,只有妳自己。」
「怎麼懲罰自己?」
「妳會因理性已然清明的理解處境,但感受與情緒卻無法跟上理性的高度,而不知如何是好…」
「什麼意思?」
「妳選擇回到監獄,但已經知道這只是監獄,妳的意識會因著自己必須配合監獄的作息而覺得羞恥。」
「如何處理這種羞恥感?」
「有人會選擇面對與衝撞,有人會選擇繞過,就像穿過水泥叢林旁的小巷弄一樣。」
「有其他選擇嗎?」

「接受,經歷,與體會。」

escape from prison

一個醒著做夢的人

Night is coming, Taipei

【謙 上六,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

 謙極有聞,人之所與,故可用行師。然以其質柔而无位,故可以征己之邑國而已。

《象》曰:鳴謙,志未得也。可用行師,征邑國也。

 陰柔无位,才力不足,故其志未得。而至於行師,然亦適足以治其私邑而已。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Night is coming, Taipei

「你說用「謙」得位的人, 當後世連最基本的謙讓退順也忘了時,威脅就會來到門外,猛力撞門?」

「是的。」

「彼時是一個什麼狀況?」

「彼時是一個此刻坐在位子上的人,以為他還擁有先人那種不用耗用實力,就可以影響他人意向的德性威望;

因而號令天下,卻發現有人不從,而且愈來愈多的尷尬狀況。」

「所以他會怎麼做?」

「首先,繼承了先人的資源資產,他還是在那個有力量的位子上,這是他的優勢。

但是,威望隨著德性消失,他必須開始花錢灑幣,才能換回一些打折後先人的影響力,這是劣勢。

他會更高調的向世界頌揚他的祖先榮光,宣佈將再次偉大;而這也會帶來更多弱小他者的附從,讓他看來聲勢壯大,可以換取交易談判的機會。

而這些弱小的附從他者,只能從外在聲勢上幫助他,卻會在實質效益上不斷削弱啃食他的資源,最後造成他的威脅。」

「什麼威脅?」

「因著誤判,對無法以意志改變的外在現實,以為可以動手衝撞,而帶來整個世界的反撲。」

「他為什麼會誤判?」

「為了統治的合理性而創造出的黨國神話,最終會讓統治者自己也相信迷戀,成為一個醒著做夢的人。」

「醒著做夢的人?」

「嗯,睜開雙眼時,看見天色微明,以為那是應許國族的黎明將至;卻渾然不知,那其實是帝國暗夜將臨前的暮光返照。」

Night is coming, Taipei

不認同妳眼前所見的事物

Accepting reality is jail, Hong Kong

Solitude in the crowd. In all your outward activity remain inwardly free. Learn not to identify yourself with anything whatsoever.

——-Gujduvani (1103-1179)

在群眾當中要保持孤獨。在你所有的外在行動中要保持內在的自由。
學習無論如何都不讓自己認同任何事物。

——-古督凡尼(黃承晃譯)

Accepting reality is jail, Hong Kong

「你說,觀察自己的慣性反應,就可察覺自己是否成為一枚棋子,進而跳出棋局,成為局外人?」
「是的。」
「那我觀察自己,是否也一樣可以察覺觀念生物的貼附,進而擺脫外來意義寫入我的意識中,從而得到自由?」
「不行。」
「為什麼?」
「因為觀念生物要成形存活,必得成群繁衍,形成封閉的生態環境。妳只察覺自己的慣性,仍然無法脫逃,因為妳人還在這些無機生物所構成的大監獄裡。」

「那我應該如何脫逃?」
「像一個模範囚犯,遵守所有監獄的明文規定與不成文默契,行為跟大家一樣,不要被人看出妳已察覺身在牢獄。」
「然後呢?」
「身在無形的牢獄中,卻能觀察形勢,知所進退。」
「如何觀察?怎樣進退?」

「所有的牢獄,都有標準作業程序,也就是我們每天所過的,週而復始的生活。
但再怎麼封閉的環境,一定不時會遇到外來的突然碰撞,或內部的長期磨擦,所引發的變動與隨之而來的調整因應;
觀察系統如何處理變動,就可以慢慢揣摩出這個控制系統的運作邏輯,進而找出衪的空隙。」

「空隙長得什麼樣子?是指衪無法預期的變動嗎?」
「不是。從人類意識到自我,進化出靈魂以來,衪已運作了數萬年,人類文明能有什麼變動模式,大概都已在衪的資料庫裡了。」
「那我們還能有什麼空隙?」
「個人面對變動時的反應與態度。
那是衪以為可掌握,但每一個世代總有一兩個人會進化異變,出現讓衪無法因應的空隙。」

「為什麼會有人可以進化異變,進而讓這個觀念監獄的運作產生空隙?」
「不認同。」
「不認同什麼?」
「不認同妳眼前所見的事物。

就算妳必需順服世間的運作體系,也必需記得自己是誰,才不會掉入觀念生物所預期妳應有的反應,才有機會以自覺自主的進退,創造牢獄剎那間的空隙與自由。」

Accepting reality is jail, Hong K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