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願面對自由

Library, Paris

「百科全書的目標,是萃集散落在地表上所有的知識,將整體系統展示給同代之人,並傳遞給踵繼之輩;以使過往數世紀的成果,不致在未來數世紀淪為無用,以便我們的子孫能因此更加淵博,或許更富德性並更為幸福⋯⋯」

—-狄德羅(Diderot).1750

Library, Paris

善良是一種選擇

顛倒是非是一種天賦

當下就可判別真偽是另一種天賦

從邏輯上推論合理與否,用比對去辨識本質差異,是可以學習的

學習是自由意志,但大部份人不願面對自由

因為自由意味著責任,而知識讓人意識到,世間所有的事都要付出代價

無知者無畏,無知當然也是一種選擇

Library, Paris

脫離當下的力量。

Aura in Lower Slaughter

「什麼是”靈光”?
時空的奇異糾纏:遙遠之物的獨一顯現,雖遠,猶如近在眼前。
靜歇在夏日正午,沿著地平線那方山的弧線,或順著投影在觀影者身上的一截樹枝,直到”此時此刻”成為顯像的一部分
——這就是在呼吸那遠山,那樹枝的靈光。」——華特.本雅明《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許綺玲譯)

Aura in Lower Slaughter

「當你既客觀又主觀的欣賞世間事物,還能回頭一望,瞥見那個正在欣賞的自己時,請問,你是畫不畫畫啊?」
「畫啊,畫畫塗鴉這事,本身就能讓人忘記世間事物,也忘記自己。」
「那你想畫什麼樣的畫?塗什麼樣的鴉?」

「十九世紀末,攝影技術剛被發明出來時,所有的畫家都傻眼了。
還有人要委托畫肖像嗎?還有必要揹著靠背重的畫架,淋著會得肺炎的冷雨,到戶外寫生嗎?
最讓人不解的,是攝影跟畫畫的關係是什麼?
如果攝影比畫畫能更有效率的複製客觀世界,那畫畫的人是不是應該走入另一條攝影還無法觸及的,主觀的世界裡?

有個聰明人作了這樣的比喻:
畫畫就像拉弦的提琴,得來回在紙上尋索撫觸,才能讓美妙的聲音從琴箱中浮現散開。
攝影卻如同敲鍵的鋼琴,一指按下, 鏗鏘分明,咔喳一聲,光影立決。

但是,我所尊敬的本雅明先生說:但是我們怎麼解釋尤金.阿傑的攝影作品呢?
尤金.阿傑是一位跳船的水手,二流演員,三流畫家,永遠在街頭尋找任何一種看來有趣又能騙點小錢糊口的差事。
攝影術剛發明,他就勇敢的賣掉家當,買了一套沉重又昂貴的裝備,學習當新世紀開始的全新行業:攝影師。
因為當過不成功的畫家,所以知道那些習慣於畫室作畫的成功畫家們,需要什麼樣的戶外場景照片。
他起早趕晚的,在清晨無人的巴黎街頭,楓丹白露荒野,用慢速曝光,留下了一幀幀動人的畫面。

如果,本雅明的意思是,如果攝影是大量複製現實的圖片而已,那我們怎麼解釋尤金.阿傑的照片,那麼層次飽滿的灰階,彷佛古典素描般,透著靈光?」

「靈光?」
「法文稱為”Aura”,也有人譯為”氣息”或”氛圍”。
一幅專注描繪的古典風景或肖像畫,常會帶著一種,可以讓人瞬間轉換意識,脫離當下的力量。
而本雅明感嘆的是,攝影術發明後,大量拍攝生產的圖片,讓這種靈光逐漸消逝;但尤金.阿傑那些空曠無人的照片,卻似乎是這個不可抵擋的新時代中,一個奇特的例外。」

「那跟你的畫有什麼關係?」
「起初也沒什麼關係。直到我中年失業後,某日被少年時的劇場老友,召回參予一齣回顧個人成長的實驗演出。
排練時,控場的樂手用他自布宜諾斯艾利斯帶回的”班多紐手風琴”,拉起主題旋律時,我忽然覺得被帶到遙遠的異國;或者,再也無法回去的童年。
然後意識到:我可能找到了本雅明所疑問的答案。

如果繪畫是提琴,而攝影是鋼琴;那介於兩者之間,用慢速曝光帶來飽滿灰階,內含靈光的尤金.阿傑,就是在空氣呼息間,迴盪音樂,讓人得以脫離當下,轉換意識的手風琴。

自古以來,人除了生存、飲食,與性愛等本能欲望之外,還有轉換意識的欲望。
最簡單廉價的,就是依靠酒精藥物。直接有效,但也帶來無法避免的副作用,讓人沉迷其中,與現世脫離。
而藝術,是讓人轉換意識的手段中,最有趣的一種,創作的人與欣賞的人,都能在剎那片刻,瞥見靈光。

我試著想畫出,像手風琴旋律那般,在不確定的來回尋索中,逐漸浮現明暗,輪廓,節奏與結構;讓觀者若有觸動的,那種畫面。

那種畫面,浮於紙上,透於光下,能讓人不知不覺,轉換意識,脫離當下,觸及某處無法言說的場域。」

Aura in Lower Slaughter

如何別把自己當回事?

Feast like a tree

【觀  上九,觀其生,君子无咎】

上九,陽剛居尊位之上,雖不當事任,而亦為下所觀,故其戒辭略與五同。

但以我為其,小有主賓之異耳。

《象》曰:觀其生,志未平也。

志未平,言雖不得位,未可忘戒懼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Feast like a tree

「你說,作主人時,要學會觀察自己,別把自己當回事?」

「是的。」

「觀察自己我大概理解,但為何不能把自己當回事?自重自愛不好嗎?」

「一般人意識到要自重自愛,要把自己當回事時,很容易陷入一種自以為是的腳本語境。」

「什麼樣的腳本語境?」

「為了控制事物按照你以為好的對的正確的腳本演出,勉強自己也勉強客人,最後搞砸一切,反而讓事物脫序,埋下日後失控的誘因。」

「那要如何別把自己當回事?」

「首先觀察自己與客人之間的互動,順勢而為,先形成賓主俱歡的優勢。

在這種情況下,你就可以對比辨識出彼此間可能會產生摩擦的因素,因此避掉劣勢。

別把自己當回事,能量就不會耗用在無謂的裝腔作勢上,而是專注在彼此互動中閃現的機會。

但如果做得太過,把「別把自己當回事」當成「不把自己當主人」的角色來演,就會適得其反,引來別人的鄙視,反而形成威脅。」

Feast like a tree

善待每個人,黑夜會被照亮。

light up the night

「I waited a long time out in the world before I gave myself permission to fail,What did Beckett say?”Ever tried, ever failed, no matter ,try again, fail again, fail better.The world is yours,treat everyone kindly and light up the night.

我結束了多年的等待,因為我開始允許自己失敗。
貝克特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嘗試過嗎,失敗過嗎,不要緊,再嘗試,再失敗,這次失敗得再漂亮點”。

世界是你的,善待每個人,黑夜會被照亮。 」

—Peter Dinklage .《冰與火之歌》小惡魔

light up the night

「我們從小到大所學到的,都是如何成功?就算失敗,也沒有關係,只要努力,下一次就會成功。」
「對。這種教育下所養成的價值觀,重點還是成功,而非失敗;最多只是不怕失敗,而非學會失敗。」
「成功不是很好嗎?我們為什麼要學會失敗?」
「因為形塑一個人人格特質的,是失敗的經歷,而非成功。」

「那我們應該如何學會失敗?」
「失敗的路上,山窮水盡,泥濘滿地,我們應該先學會避免踩入陷阱。」
「什麼陷阱?」
「自憐,恐慌,與突如其來的成功所帶來的認同。

失敗必然帶來壓力,過程中難免扭曲變形,為了合理化壓力,最簡單的就是覺得自己可憐無辜。
這種感覺會帶來委屈,讓妳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妳,於是妳再來做出任何卑鄙可怕的事,都只是這個可惡的世界應得的報應。

失敗意味著妳原先的期望落空,於是妳會不知如何是好,在不知有何選擇?乃至沒有選擇時,妳必然會慌張害怕;於是妳會做出任何一種,不計任何代價,不管他人死活,只要是妳覺得可以保護自己的事。

最後,當妳已經慢慢與失敗習慣共處,乃至相信就這樣過完人生時,卻有可能得到一場不知從何而來的成功,這才是終極的挑戰。」
「這不是苦盡甘來嗎?」
「不是。這種成功完全在妳預料之外,妳也無從準備適應,妳會認同這是妳應得的,因而濫用權力與資源,最後跌落比原先妳本已適應的谷底,更為痛苦不堪的深淵。」

「那我們應如何避免這些陷阱?」
「觀察,同理,與自嘲。
妳要學會觀察當妳失敗時,別人對妳的態度變化,與自己的心情起伏。
就像看一場人生起伏的通俗劇,這會讓妳的失敗歷程變得有趣,而不致自憐。

觀察之後,妳應設身處地為別人想,他為何如此?因何致此?
在雲端俯看眾生,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去同情是容易且高貴的;但能在谷底時對轉身當作看不見你的人,同理乃至同意其自有為難之處,卻是不易而可貴的。

最後,妳應學會自嘲。
自嘲會讓妳不認同,因而超脫,讓妳學會從旁人的眼光觀察自己,學會善待別人,放過自己;不致於讓一場突如其來的,廉價的成功毀了妳。」

light up the night

歌聲

bard, east london

「歌曲的本質既非聲音的,也非大腦的,而是有機生命的。我們追隨歌曲,是為了被歌曲包圍。

正因如此,歌曲提供給我們的東西,不同於其他的交流訊息或形式。

我們置身於訊息內部。

那個未被唱出的、與個人無關的世界,依然留在外面,在胎盤的另一邊。

而所有的歌曲,無論內容或表現手法多麼陽剛男性,都是以母性的方式發揮作用。」

—約翰.柏格.《閒談》

bard, east london

富餘人家歌唱,如蝴蝶撲翼,在輕笑低語間釋放曖昧花粉,繁衍世代昌盛。

窘迫人家唱歌,像死命攀附魔法豌豆,聲嘶力盡,盼著曲終之際,能見識雲端天堂。

bard, east lon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