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一個啟蒙來臨

When the next enlightenment comes, Prague

「歷史才不是什麼你老師咧,歷史是你的農場主──

它什麼都不教,但當你太白目時,就會狠狠地抽你一鞭子。」

─Василий Осипович Ключевский(俄羅斯歷史學家 1841-1911)

When the next enlightenment comes, Prague

網路上流傳著嘲諷某位變色政客的各種歌劇咏嘆調,由AI合成,彷如人聲無異。

音樂圈的朋友喟嘆:這一天終於來了。

我謂:我們畫圖的早就淪陷了…

AI的產出是建立在過往巨量的資料庫,有模式可依循;未來人的藝術勢必得突破舊往模式,更創新而不曾見。

是故人終究得面對作為碳基生物演化的終點,所守護或僅存的最後價值。

曾跟女兒說,我生在台灣戰後最好的時刻,才有機會經歷那些日後被視為傳奇或歷史時刻。

但未來她們的變數更大更多,一代人做一代事,我們只能祝福了。

意義都是時移事往後,才浮現水面的神喻;我們都是老去後才知道,年輕時不經意瞥見一代風華。

歷史已走到下一個轉折點,我們這個世代像是一次大戰前的歐洲,身處繁華盛世,不知重啟將至。

宗教的沃土是亂世,現在冒出土的靈性諸派只是未來亂世的種苗園。

神秘無所不在,不在被投射的客體,而在感受的主體。

下一次戰後會出現新宗教,藝術會再一次與宗教共生。

宗教必須掌控藝術。因為宗教掌握了「倫理」的解釋權,而藝術掌握了「美」的解釋權。

倫理是建構出來的,美是直擊人心的,美大於倫理。

所以宗教必須讓藝術為其服務。

當下一個啟蒙來臨,宗教世微之際,就是那個混血於碳基與矽基生物DNA的,新藝術獨立之時。

When the next enlightenment comes, Prague

以推理與邏輯構成文明基礎

Small and independent presence, Taiwan

「 訟 九五,訟,元吉。

陽剛中正以居尊位,聽訟而得其平者也。
占者遇之,訟而有理,必獲伸矣。

《象》曰:訟,元吉,以中正也。
中則聽不偏,正則斷合理。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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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在爭訟的這一局裡,根本沒有贏家,也沒有道理可言嘛!」
「檯面上必然有輸家贏家,但就得失而言,的確沒有贏家,因為雙方都必然會為這一局付出代價;至於道理,還是有脈絡可循的。」
「你是說,凡存在的現象,就必然合理嗎?」
「我是說,凡存在的現實,不一定合於公理,但一定合於推理。公理來自人所信仰的正義,但推理則來自先於主觀經驗的客觀邏輯。」
「那如何讓推理與公理一致?讓邏輯推導出正義?」

「要等到推理與邏輯構成文明的基礎,才能把公理與正義推向主導社會有序化的位置,這是這局唯一的優勢。
當公理與正義能站穩一個社會關鍵的位置,這個文明才有機會持續進化,這也是這局僅有的機會。
啟蒙以來的現代化,追求的就是以推理與邏輯構成文明基礎;但積累不足的社會,往往就會求快求強,相信聖王專制可以取代公理法制,這是劣勢。
而就算某個小社會付出代價,徼倖取得一點文明的發展可能;也要面對來自外部的,其他聖王專制對其的威脅。」

「等一下,為什麼其他聖王專制要對這個小小文明威脅?大家各過各的不是很好嗎?」
「因為這個小小文明,證明了就算同文同種,當社會願意進化時,就可以有不同選擇。
而這樣的選擇可能,當他以實證形式出現時,就是對不給予人民其他選擇的聖王專制最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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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啟蒙?

Civilization enlightens from the waterfront

「蒙 :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

《彖》曰: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
蒙,亨,以亨行時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應也。初筮告,以剛中也。再三瀆,瀆則不告,瀆蒙也。蒙以養正,聖功也。
九二以可亨之道,發人之蒙,而又得其時之中,謂如下文所指之事,皆以亨行而當其可也。
志應者,二剛明,五柔暗,故二不求五,而五求二,其志自相應也。以剛中者,以剛而中,故能告而有節也。
瀆,筮者二三,則問者固瀆,而告者亦瀆矣。蒙以養正,乃作聖之功,所以釋利貞之義也。

《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泉,水之始出者,必行而有漸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什麼是文明的變局?」
「維持原有運作的社會系統走不下去了,但又沒有過往成功的經驗可供複製貼上。」
「那什麼又是文明的願景?」
「不管是從遠方聽來的,還是自己幻想作夢,乃至來自另一個不可知意識體的指示;據說有一種比現狀更好,更富裕公平的秩序法則可供依循。」
「所以我們不得不面對的這一局是什麼?」
「啟蒙。」

「什麼是啟蒙?」
「從幽闇敬畏的洞穴中轉身看見出口,從不可知的彼端瞥見可知;
從來世的想像中回到現實當下,從信仰中取得知識;
從群體中成為個人,再從個人重新連結彼此,成為新的群體。」

「靠,你是在說什麼啦?」
「嗯,這一局的法則是,訊息如機遇,都只能說一次。再說,就會形成過度銓釋,造成錯誤解讀。」
「那你這個訊息還是機遇的,出現的時候,長得像什麼?我們認得出來嗎?」
「我們很難不認得出來,衪長得像老天故意跟我們過不去,讓我們無法像被圈養的豬一樣過著舒服的日子,逼我們面對困境。」
「那我們有選擇嗎?」
「當然有,文明就是人類不同族群,依著因應挑戰的不同態度而開啟的。」
我所尊敬的英國史學宗師湯恩比先生,曾經這樣描述過先民:

「在文明的曙光到來之前,撒哈拉和阿拉伯荒原還是水量充沛的草原。
這塊草原的長期乾化過程,就是對當地以採集為生的居住者的一種挑戰。

他們以不同的方式迎接了這一挑戰。

有些人繼續留在那裡,卻必得改變他們的生存方式,他們開始追逐不同季節的水草資源,於是產生了遊牧生活。

另一些人向南移居,放棄了逐漸乾化的草原而到了仍然豐美的赤道地帶,他們放棄了家鄉,而保障了他們的生活方式,直到今天。

還有一些人,依著星光的指引,往陌生的西北方而去。
他們進入了沼澤,遇上了氾濫的大河,他們開始面對挑戰進行工作。努力排乾沼澤中的水,依天上的星斗計算大河氾濫的時間,在大河氾濫後留下的沃土撒下種子…
於是就有了最早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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