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無好壞,只有人因得失而生的憂喜苦樂。

The corner of the old street, new Taipei

「令生活痛苦難忍的,是細微的捉弄。
我樂意頂著狂怒風暴,奮力前行;但和風徐徐時的一粒微塵,吹進了我的眼睛,便足以讓我焦慮煩惱,裹足不前。」

—-Soren Kiekegaard(丹麥哲學家)

The corner of the old street, new Taipei

「你是理想主義者嗎?」
「說來可恥。但我猜想,我可能是的。」
「你是說你看待世界都充滿理想,正面積極嗎?」
「不是。妳說的是樂觀主義者,不是理想主義者。
樂觀主義者相信不管如何,明天一定會更好;理想主義者知道,如果我們不做些事,明天會比今天更糟。」

「所以理想主義者不樂觀嗎?」
「理想主義者起初通常是樂觀的,但生活的現實,造化的試煉,會一再剝除他那自以為是的自大與樂觀,直到大部份的人放棄他們原先所相信的事物,剩下一小撮無可奈何的人,只好被迫成為理想主義者。」
「這樣的人,特點是什麼?」
「看世界不順眼。」
「很多人看世界都不順眼啊?」
「大部份人看世界不順眼,只是因為這個世界不合他們的利益與價值;
理想主義者看世界不順眼,是世界沒有進化,沒有創造出新的,比現在更好的事物。
有趣的是,理想主義者因此,得以體認到一件奇妙的事:

這世上其實沒有真正的壞事,只有某人因為某事所引起的壞情緒。」

「什麼意思?」
「所有的事物在時空之間發生,都是來自整體結構的持續變動,但人註定只能站在某個角度某個立場去跟它發生關係,因此而產生利害得失;你的損失,常常就是某人的獲得,所以事無好壞,只有人因得失而產生的憂喜苦樂。」

「所以?」
「所以理想主義者,在處理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事物之前,要先學會處理自己的欲望與情緒。」

The corner of the old street, new Taipei

我們為什麼要追求理想?

golden palace, prague

「所有理想主義的美好,都會讓你的真實生活窘迫不安。
去美化它,就會去除一般生活的複雜性,最後,它會毀掉你的生活。」

——-Joseph Conrad(英國小說家)

golden palace, prague

「什麼是理想?」
「一,到目前為止尚未出現過,或已經消失,不存在於此刻的事物。
二,這個事物,要比現在的事物美好。
三,這個美好,不能只對妳或與妳有關係的人好,那是欲望;這個美好,得要對與其有關的大多數人好,才能稱為理想。」

「什麼樣的理想,才能稱為對大多數人好?」
「每個時代,每個社會都會因著個別的歷史因素而出現不同的理想;我們或許可以從性質上與行為反應去推論。」
「什麼樣的性質?」
「從更物質,更形而下的需求,推向更精神,更形而上的意願。就像三代富裕的世族,最後會出現學者或藝術家,懂得價值與審美;而非第一代草創者,只關心發大財,聽到民主或自由,就問這個能當飯吃嗎?」
「那會出現什麼樣的行為反應?」
「願意放棄現有的資源,去換取尚未出現的可能,就像情願挨餓,也要讓孩子上學唸書;而非放棄未來的可能,而急著讓孩子去掙錢變現。

理想是進化,取得更多的自由與可能,而非退化成基本生存條件。」

「所以理想是美好的?」
「是。理想是美好的,因此殘忍無情。
她的任務,就是讓妳現在的生活看來像一團糾結的大便,沒有價值與意義;妳才會放棄現有的生活,去追逐那個人家看來覺得妳是瘋子的理想。」

「追求理想的風險是理想不一定會實現嗎?」
「不是。追求理想是妳心甘情願,實不實現,風險自負。
追求理想的風險是:當妳發現理想不會實現,或實現了妳卻一無所獲,理想主義者很容易就會墮落成虛無主義者。」
「什麼是虛無主義者?」
「什麼都是假的,理想都是騙人的,自己顧好自己最實在,既然我曾經為理想付出這麼多,那我現在拿回這一些也是應該的。」

「那說到底,我們為什麼要追求理想?」
「為了我們自己。

理想不一定會實現,實現了妳也不一定會有實質的好處。
但如果妳曾經認真去追求過理想,因著妳付出的代價與經歷,如果妳夠堅強,沒有墮落成虛無主義者;就有機會成為一個,比妳之前更真實的人。」

golden palace, prague

明星與演員

Female celebrities waiting for the prom invitation

「什麼是忠實的表演角色?這就是:
當站在舞台上時在角色的生活條件下,與角色完全一樣正確地、充滿邏輯地、按照順序地、像人那樣思考、希望、追求、行動。
演員只要達到了這一境界,他就接近角色了,開始同角色一樣去感覺。
這個過程和確定這個過程的文字在我們的藝術中具有了完全獨一無二的頭等重要的意義。」

—— 史坦尼斯拉夫斯基. 《演員自我修養》

「I never fool anyone, I just let them deceive themselves!
They don’t really care about the real me, instead, they just fall in love with a fantasy out of their Monroe Marilyn.

我從來不愚弄別人,我只是讓他們自己哄騙自己!
他們根本不在意真實的我,相反的,他們只是愛上一個他們幻想出來的瑪麗蓮夢露。」—-Monroe Marilyn

Female celebrities waiting for the prom invitation

演員與明星,其實是完全不同的物種。

演員要具備「現實認同力場」,當她演出某個角色,就會自帶某種情境,讓觀眾認同那個情境,而她就是那個情境裡真實的人。

明星擁有的,是「現實扭曲力場」,不管她做出什麼荒謬的事,都會讓觀眾認同這個人。
當她把孩子扔在別人家門口,一定是為了這孩子的將來。
當她殺了人,一定是那人天理不容,報應臨頭。
當她成為小三,一定是因為,她才是那個真正被愛的人。

相較於演員的天份,明星的天賦更像老天給予的禮物。
演員終其一生,不容易成為明星;
但明星卻可能在沉浮多年後,因緣際會遇到命定的角色,而成為演員。

Female celebrities waiting for the prom invitation

現實扭曲力場

Old Town, Tokyo 1950

『只有那些瘋狂到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世界的人,

才能改變這個世界。』

                    ─1997年,蘋果『不同凡想』廣告

“The people who are crazy enough to think they can

change the world are the ones who do”.

Apple’s “Think Different”  1997

Old Town, Tokyo 1950

「你說場所決定一切。」

「是的。」

「你又說生而為人,擁有自由意志。」

「沒錯。」

「場所能由我們的自由意志決定嗎?」

「通常不行。」

「那自由意志能決定什麼?」

「決定如何解釋,對應我們身處的場所。

1950年代,有位去日本學習合氣道的外國年輕人,下課後,坐在夜歸的電車上 ,身處於所謂的場所。」

「這我們每天上下課時都會經過啊?」

「對,但不會每天都一樣。

忽然有位醉漢上車了,大吼大叫,身邊的人紛紛避開。

當某個事件進入場所,創造了一種狀態,場所就會演變為情境。」

「嗯,我在捷運上,忽然有人把歌放得很大聲,讓人很討厭,這也是情境?」

「是的。場所提供了事件發生的時空,事件讓妳有了情緒起伏,於是場所成為情境。」

「那個年輕人呢?」

「年輕人心想,我是學武之人,是不是該出手阻止這名醉漢?

這樣想時,他已下意識的站起身,醉漢馬上發現,於是朝他走來,一場衝突眼看就要發生。」

「哇,這是電影場景嘛!」

「對,當你對情境有了回應,就會出現你的角色,這時你就進入情境的下一步:處境。」

「所以他的處境就是和醉漢對立衝突?」

「他選擇了角色,創造了處境,劇本原本應該是痛扁醉漢一頓。」

「不是嗎?」

「不是的。這時他身邊有位老先生忽然對醉漢說話了。」

「叫他不要亂來嗎?」

「啊,你也喜歡喝清酒嗎?老人家用一種忽然遇到老友,驚喜的口氣說。」

「那醉漢呢?」

「醉漢楞了一下,下意識的回說是啊,老人家站到他身旁,扶住醉漢不穩的身軀,繼續問:啊你都喝哪個牌子?剛在哪裡喝的?那裡的女侍如何?下次去要找我喔…他把醉漢帶回座位上,讓他靠在他的肩上…。」

「這是哪一招?」

「這是語境。當大家都陷在馬上要發生衝突的劇本情境時,老人家卻不認同這套劇本,主動用語境改變了彼此的處境,進而改變情境。

從場所開始,約定俗成的慣性讓我們無法思考,機械人般進入寫好的情境劇本,扮演角色處境,說著從電視劇裡聽來的的台詞,完成一個語境,然後自以為經歷了人世滄桑。

那位老人家,順著結構脈絡,郤用另一套語境,打破慣性運動,讓醉漢片刻間轉換到另一個情境。

當不同凡想的語境在時機到位時,提交到這個世界,就會產生『現實扭曲力場』。

記得自己,莫要認同;我們就可以順從造化,但不必服從命運。」

Old Town, Tokyo 1950

文學與藝術,讓我們不安。

Reality is like light and shadow in a cave

「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闋:
一曰“載民”,二曰“玄鳥”,三曰“遂草木”,四曰“奮五穀”,五曰“敬天常”,六曰“達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總禽獸之極”。」

—–《呂氏春秋·古樂篇》

Reality is like light and shadow in a cave

我們如今這些「不實用」的文學藝術,當其初始,都是先民實際用來對應這個世界的方法與手段。
繪畫之於捕獵,舞踊之於祈雨,音樂之於作物繁茂,詩歌之於傳頌部族記憶。

文學藝術讓我們眼前的現實,消融還原成凝固之前的曖昧與隱約不明;
進而讓我們的意識得以對抗不得對抗的現實,選擇無從選擇的自由。

現實總是要讓我們相信,認同,在它決定好的事物中讓我們決定,以此得到虛無的控制與心安。
而文學與藝術,讓我們不安。

讓我們瞥見現實,只是洞穴深處,不停的光影流動。

http://ibabel.tw/fair/index/266

Reality is like light and shadow in a ca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