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相信。

Winter rain light and shadow, Taipei

「觀察形狀上的亮面、中間色調( halftone plane)與陰影效果,仔細描繪出物體的完整形狀。
“塊面”( plane)此一基本繪畫元素,即指景物上的亮面(Light plane)、中間色調與陰影面( shadow plane)這三種不同塊面。照射到光線的物體一定會產生出這三種塊面・繪製這三種光影效 果・能讓物體形狀的整體外貌顯得十分生動逼真。」

—安德魯.路米斯.《素描的原點》

Winter rain light and shadow, Taipei

「 色彩構成了世間事物的樣式之後,我們還能做什麼?」
「我們來到觀察現實世界的最後一塊基石:受光的黑、灰、白,與反光的暗、明、亮;所組成的塊面。」
「為什麼色彩在先,黑灰白與暗明亮在後?」
「因為色彩是光的本質,而黑灰白、暗明亮,是光照到世間萬物後的結果。」
「怎麼分辨這其中的不同?」

「受光者為白,不受光者為黑,中間則是可細分到無盡的灰色漸層。
反光或自體發光者為亮,不反光乃至吸納光者為黑,在兩者之間的,則是不同的明度。
這兩組六種現象交互相疊,形成了九種不同的塊面:

不受光也不反光,沉默但存在者,如深井冥淵,是為黑暗。
不受光,卻隱約映照遠方的返光,如月下壁影,是為黑明。
不受光,但直接反射光源,似正午日蝕,是稱黑亮。

淡淡的受光,卻不反光,如雨中樹影,稱為灰暗。
淡淡受光,也微微反光,像暮色中的雲層,是為灰明。
淡淡受光,但直接呈現光源,如遠山日出未出的當刻,即是灰亮。

完全受光,但不反光,如清晨時樹林中的濃霧,可稱白暗。
完全受光,淡淡反光,如朗朗晴日下的街市,是為白明。
完全受光,與更強烈的反光,像陽炎下的雪山高峰,即是白亮。」

「這些明暗黑白的塊面,與七彩繽紛的樣式,差別在哪裡?」
「顏色所形成的樣式,影響了我們對事物的感受;
而這九種塊面,構成了我們眼中的現實世界,讓我們相信。」

「相信什麼?」
「相信世界看來清楚明白,堅定如石。」
「難道不是嗎?」
「不是的。這些都是不同時間的光,打在不同質地的塊面時,所造成的結果。
光的角度移動了,塊面的黑白明暗就不同了。
我們以為的真實,其實無時無刻,都在生滅流逝。」

Winter rain light and shadow, Taipei

如何觀察事物的輪廓?

Church on a summer afternoon, London

「與”建構”是生命共同體的元素,即為”輪廓”(Contour)。

建構針對繪製對象由内而外,找出組成該對象的詳細結構;而輪廓則是觀察空間中的繪製物體,其外緣或主要線條。」

—安德魯.路米斯.《素描的原點》

Church on a summer afternoon, London

「當我們建構出事物的內在,找到水面下的冰山之後呢?」
「當事物的內在被建構出來之後,我們就可以描繪衪與外在時空之間的關係,表現出衪的形狀,一般稱為”輪廓”。
輪廓是人類辨識外在世界的直覺反應,從一萬多年前先民的壁畫,到幼兒捉起蠟筆塗鴉時,往往都是以線條鉤勒出輪廓,來表現他們眼中所見。」
「那輪廓是主觀還是客觀的?」
「觀察時必然是客觀的,但表現時則難免主觀。」

「我們如何觀察事物的輪廓?」
「輪廓既然是事物與外在空間的邊界,所以是由線條所組成。
線為細,條為粗,兩者都是與光接觸後所產生的比較結果。

迎光而抗拒重力,顯得輕的,是線。
背影而承受重力,顯得重的,是條。
線條因空間而成形,因時間有緩有急,而呈現不同的節奏。

輕緩的線,像南島午後的薰風,似有若無;
輕急的線,如北國破曉時乍開的門縫,剎那鋒利。

重緩的條,像是廣闊大地上的落日長河,悠遠推移;
重急的條,則是千仞絕頂下的飛瀑怒潮,轟然破碎。

仔細觀察光在不同時間下打在世間事物下的邊緣,我們就會看到這四種線條,所構成的不同輪廓,與其生動迷人的節奏。

當我們提起筆,試著將眼中觀察到的,用線與條在紙面上塗寫磨皴,摸索事物的輪廓,在一片空白與混亂交界處,逐漸浮現,如暗夜池塘上的浮光掠影,如幻似真;那是妳獨自與造化筆談,而無法與他人言說的愉悅與感動。」

Church on a summer afternoon, London

曼徹斯特與利物浦

Manchester

“Manchester”,曼徹斯特。
2000年前,羅馬帝國入侵不列顛時的駐軍營寨。
19世紀,工業革命在曼徹斯特發生,第一台蒸汽機,第一輛火車,直到第一台電腦,曼徹斯特改變了世界。

2018年7月20日,我們依著世界第一段鐵路的方向,從曼徹斯特來到了利物浦。

Manchester

“Livepool”,利物浦,鵜鶘灣。據說,1000年前,每天傍晚時,都會飛來上千隻鵜鶘鳥,聚集在這小小的港灣。
因為直接面向大西洋彼岸的紐約,利物浦成為當時歐洲最重要的港口。許多人,帶著對舊大陸的記憶與不捨,從這裡啟程,航向新大陸。其中有些人,卻再也沒踏上陸地。

Livepool

曼徹斯特人像大兵,說話的腔調,先是低沉,最後收尾時才微微上揚,像是「yes,sir。」或是「you sure?」
利物浦人像水手,說話時語音總是高亢,像船還沒靠岸,就興高采烈的跟你揮手打招呼;但上岸後,就再也無法找到他的行蹤。

曼徹斯特的光線,像攝影師李屏賓的《戀戀風塵》,在世事蒼茫中,仍帶著可信賴的溫度。
利物浦的光線,卻像杜可風掌鏡的《重慶森林》,底色是寒冷的灰藍,只需一抹霓虹,就會變得迷離動人。
像是下船的水手,看著每一位過往女子的眼光。

我們在下雨的灰暗午後,來到了利物浦,投宿在酒吧街旁的青年旅館。整夜聽著”Beatles”,一首接一首。

Livepo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