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裝貨輪鳴著汽笛進港,運媒火車緩緩駛入車站,雨霧瀰漫在冬日山城海港…」
——-《悲情城市》
日後的諸般傳說是否來自這個畫面並無定論,但之前種種低語與情緒,因著這個畫面而定調,大致不假。
1988年,朱天文與吳念真的劇本初稿剛出來,劇組便根據劇本設定的1945~1949年這段時間,到國家圖書館翻查舊日台灣新報與上海大公報的微縮膠片。
從第一幕的停電,天皇玉音播送,小兒初生開始,1945年八月十五日當天的天氣如何?社會上發生了什麼事?劇場在演哪齣戲?米價蛋價多少?以虛構故事為時間軸,將現實事物一一填入,劇本在上欄,新聞影本在下欄,一直經歷了二二八事變到國民政府來台,如此竟也做了兩大本如老式厚重相簿的作業。
初始是想讓演員建立厚實的時代感,但播看掃描影印拼貼後,才發現收獲最大的是整個劇組,當團隊透過細節的沉積,而重新建構出一個時代感時,任何事物,大概都可在第一時間以直覺說出:「這個不對。」,或「好像放得進去。」
夢想與現實,從來不是對立面。所有的想像,都來自現實。
瑣碎事物的切身感,幽微模糊的畫面,層層積累拼貼,最後形塑了我們信任信仰信誓旦旦的,這個世界。
那年冬天,九份開鏡的前一晚,我辭去了劇組,將作業裡拼不進去的黑白舊照,貼滿了杭州南路貸居的日式老屋內。
至於那兩本作業,據說有位香港導演看到了,大為激賞,借去作為參考,從此消失在另一部後來稱為「阮玲玉」的電影劇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