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 brauchet aber Stiche der Fels
Und Furchen die Erd’,
Unwirthbar wäre es, ohne Weile.”
「岩石需要(使用)色澤
大地需要(使用)水渠
那是不適宜居住的啊,如無片刻光陰」
—–荷爾德林.《 伊斯特》
「你說『場所的事物』決定了我們身在其中的行為與角色,那又是什麼決定了哪些事物在哪裡?」
「場所的構成方式,決定了事物的出現。」
「場所如何構成?」
「每個人為的場所,都有人所賦予的機能,如書店,如城堡;每個自然的場所,也會因著人的接觸,而產生不同的意義,如森林,如荒野;但對人而言,場所的構成要素,最重要的,還是界限。」
「什麼是界限?」
「過此一步,就不是場所了。對人為場所而言,通常是牆,是門,是窗;對自然場所而言,是過不去的河流,走不完的空漠。
場所的邊界,是由不是場所而界定。
……
1996年,農曆春節過後,我被任命為那座夏天要營業的書店店長時,除了煩瑣的門市徵選,書籍分類落櫃外,還要面對未來可能的市場競爭。
那是一個有著悠久傳統的大學書區,已經擁有各種不同樣式風格的小書店,但並沒有一座像我們一樣規模的新式書店。
我不希望被視為侵入者,更害怕引起不必要的殺價競爭。
於是我試著一家一家拜訪各家小書店的店長,一方面說明來意,一方面也試著傾聽,觀察各家書店的經營特色。
那年我剛過完32歲生日。春天的上午,在公司處理完開店前的工作,下午就去走訪這些可能是敵人也可能是朋友的同業。
我還記得從一家洞穴般的社哲書店走上地面時,想起我們剛瞎扯的柏拉圖;再轉到像是一家私人閱覧室的歷史書店時,如小學生般敬聆老編輯話頭一開就停不了的台灣人四百年史…。
剛被任命為店長時,考量同區書店間的競爭,我有一組對應的設店策略與方案。
但隨著一家一家訪談,到春天快結束,要定案開工時,我發現我的想法不一樣了。」
「你被這些同業店長感動了嗎?」
「不是。就算是變成朋友,該競爭的還是要競爭,這才是對同業朋友的尊重。
改變的原因,來自我心中的場所邊界不一樣了。」
「什麼意思?」
「春天開始前,我心中的場所,就是這家書店,邊界是書店的門與騎樓,邊界外的都是競爭者,那是因著爭奪與防衛而形成的場所。
春天結束時,我的場所已經變成這一整個大學書區,邊界是三條大馬路所拼夾出的舊日街巷,邊界內的,不同的書店有著不同的特色,而我所開設的書店,因著座落於大學正對面,是整個書區的門戶,所以扮演的角色不再是分配,而是導入;不是到此為止,而是從此開始。
那是一個對未來有著共同期盼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