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國資源辦大事

Elevated Road in Autumn, Taipei

「泰  九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

 九二以剛居柔,在下之中,上有六五之應,主乎泰而得中道者也。

占者能包容荒穢,而果斷剛決,不遺遐遠,而不昵朋比,則合乎此爻中行之道矣。

《象》曰:包荒、得尚於中行,以光大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Elevated Road in Autumn, Taipei

「所以,一個理想的,上下相連的國家社會體系,應該如何運作呢?」

「上層決定去哪裡?基層決定怎麼去?」

「國家與社會,誰是上層?誰是基層?」

「不一定,匯聚能量,決定意向時,社會是上層,國家是基層,公務員不會比公民意志更有權威;

產出資源,分配物料時,國家是上層,社會是基層,但國家還是要聽從社會,因為只有執行者才知道如何最有效的使用資源。」

「可以舉例嗎?」

「就在不久的十多年前,一座以科技產出知名的島國,國家執政者相信已經掌握通訊科技發展的趨勢,參予了一個號稱跨世代的全球通訊計畫,要將島國社會帶入更美好的未來。」

「然後呢?」

「這個稱為『Wi Max』的偉大計畫,讓民間社會燒光了百億資金,最後卻徒勞無功。」

「為什麼會這樣?」

「政府指示要跨過未來這條大河,就應該依我的計畫,用什麼工具以什麼樣子過河,他們才會給予資源,最後卻淹死了過河的民間業者。」

「啊不然咧?政府什麼都不做嗎?」

「當然不是。政府是資源的分配者,擁有國家才具備的舉國資源可以辦大事;所以就像投資者一樣,更應該分散風險。

但如果政府太想表現自己如何英明偉大,以取得未來繼續執政的合法性,就會像賭徒一樣,孤注一擲,這時就會陷整個國家社會於不可測的風險威脅。」

「那民間社會呢?他們的角色是什麼?」

「民間社會比政府更貼近現實,也更了解可能的機會,讓民間先去試誤證否,等明確的趨勢出現了,政府再去加碼,才能擴大成功的機率。

民間社會眾聲喧嘩,過一條河大家各顯神通,有人過去了,有人陣亡了,亂成一團;這看來是劣勢,但卻是整體進化所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Elevated Road in Autumn, Taipei

可以不要自由民主,只要效率與富強嗎?

Highway at night, New Taipei

「履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為于大君。

六三不中不正,柔而志剛,以此履乾,必見傷害,故其象如此,而占者凶。
又為剛武之人,得志而肆暴之象,如秦政、項籍,豈能久也。

《象》曰:眇能視,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與行也。
咥人之凶,位不當也。武人為于大君,志剛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Highway at night, New Taipei

「你說,只要是由下而上,由多樣性社會組成的國家,就註定無法逃避分歧意見,有事沒事都會先吵成一團?」
「是的。妳要自由民主,這就是得付出的代價,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那可以不要自由民主,只要效率與富強嗎?反正人民只要吃飽睡好,有田可耕有工可打就行了?」
「你說的不是不行,相反的,由古老社會而來,強調國族光榮的,不管是嫡傳的或是外來認親的,都會出現這種由上而下,一族或一黨專政的國家。」
「這樣有什麼不好?」
「古老的經典大概累積了不少試誤證否的經驗值,衪所回應的說法是:
瞎了一隻眼的人也能看不是嗎?斷了一條腿的人也能走不是嗎?
這樣由上而下建立的國家,雖然有短期內可以舉國辦大事的優勢,但也註定了無法長久的劣勢。」

「為什麼無法長久?」
「權力的合法性。
民主國家,由於領導者是由下而上選出來的,所以合法性是由公民賦予的,做的不好,也會被公民所替換,上台的人戰戰競競,但不會被質疑權力是否合法。
黨國或軍國所主宰的國家,不管接班規則定的多明確鐵硬,總會遇上某位一時權力完全集中的強人,想要更改規則,萬世罔替。
而這樣的宿命,註定了黨國或軍國主義,只能是人類歷史上一種對照民主體系的變動組,不時在歷史的失序縫隙時冒出。」

「那這樣的國家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機會當然是有的,舉國體制的好處是,萬一時運到了,押對方向,的確可以把一個本來一窮二白的國家帶往富強之路。」
「是啊,那你還酸人家?」
「聽過醉漢理論嗎?」
「沒。那是什麼?」
「每一個國家,在通往歷史的道路上,就像醉漢回家時,要經過一條漫長而漆黑的山路。
山路一邊是峭壁,撞到了鼻青臉腫,但記取教訓,回頭就好。
另一邊是萬丈深淵, 採空了人就完了,沒有回頭之路。

民主體制會讓一個公民社會不時撞壁,鼻青臉腫。所以有人看到集權體制辦好大事的春風得意時,不免心生欽羨,覺得作百姓好幸福,作公民好無力。
但集權體制的終極威脅是,世上沒有真的可以預知未來的偉大英明政府;今天的成功,終會造成明天的誤判。
而集權體制沒有自我修正的功能,他們即使曾撞過山壁,為了權力的合法性,也會修改記憶,繼續猛衝,直到某個晚上,一腳踩空。」

Highway at night, New Taip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