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大人裝了那麼久,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已經老了。

A shuttle bus to the North Station in the morning in spring, Taiwan

「當我們傾聽青鳥歡唱,並非只聽到歌聲,也聽見歌聲消逝後的悄然寂靜。」

—-野口米次郎

A shuttle bus to the North Station in the morning in spring, Taiwan

行旅時,在擁擠的車廂中,瞥見那女孩的笑容。
依柱而立,斜25度仰角看著那男孩且讓早晨的陽光灑在白色的額邊髮際,小心的不經意隨著車廂擺動而讓彼此忽近忽遠,認真點頭又自知甜美的笑著。

多麼熟悉而遙遠的景色?
我們裝大人裝了那麼久,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已經老了。

晨間開往北方礦山的首班列車。
直到車廂內空無一人,我們才意識到終點將近,也才隱約意會,這段旅途是怎麼回事?
只是我們儘顧著自己看來像不像個大人,那人上車時我們不曉得,那人離去時我們不知道。

A shuttle bus to the North Station in the morning in spring, Taiwan

欺騙與魔法

The Phantom of an Autumn Afternoon, Taipei

「存在就是被覺知。」—–柏克萊(George Berkeley)

The Phantom of an Autumn Afternoon, Taipei

人類的雙眼,由於身處食物鏈的上游,不用擔心被捕食,所以雙眼在前,交會而成距離與焦點,是謂「注視」。

生而為人,注定不停的移動、停駐眼光;我們的世界,是由一個一個不同的碎片所組成,而非結構與整體。

因著注視,我們只相信眼前所見事物,連帶相信這個事物所衍伸發展的,看不見的想像;這是欺騙的開始。

因為注視,我們也看不見在注視與注視之間,遺失的剎那;而那些我們以為不存在的事物,就在這剎那間誕生,這是魔法的源頭。

The Phantom of an Autumn Afternoon, Taipei

人家既然看不上我們,我們幹嘛巴著人家?

The rise of a new nation

「 比 吉。原筮元永貞,无咎。不寧方來,後夫凶。

比,親輔也。九五以陽剛居上之中,而得其正。上下五陰,比而從之,以一人而撫萬邦,以四海而仰一人之象。
故筮者得之,則當為人所親輔。然必再筮以自審,有元善長永正固之德,然後可以當眾之歸而无咎。
其未比而有所不安者,亦將皆來歸之。若又遲而後至,則此交已固,彼來已晚,而得凶矣。若欲比人,則亦以是而反觀之耳。

《彖》曰:比,吉也。
原筮元永貞,无咎,以剛中也。不甯方來,上下應也。後夫凶,其道窮也。

《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
地上有水,水比於地,不容有間。建國親侯,亦先王所以比於天下而无間者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The rise of a new nation

「那麼多個人家庭,付出了戰火傷亡的代價,將原先自然有機的社會群體,打造成一個系統效率的國家機器…那開國承家之後呢?」
「開國承家之後,就要建構讓自己說得上話,做得了事的國際關係網絡。」
「啊之前不是想參加一個人家辦的趴替,都要硬著頭皮渡河,厚著臉皮進場,人家還不一定讓妳進門?就算進了門,還只能在場邊待著,沒有說話的資格?」
「嗯,這叫做觀察員。」
「是不是?人家既然看不上我們,我們幹嘛巴著人家?」
「就是因為妳已經付出代價了,才不應該浪費代價,讓那些為國族創立付出生命者的犧牲,變得沒有意義。」

「那如何建構一個讓自己說得上話,做得了事的國際關係網絡?也開一個趴替嗎?」
「趴替是結果,不是原因。是妳擁有實力,人家都想來蹭妳的結果;沒有實力,妳只能開一個沒有賓客的淒涼宴會。」
「那實力從何而來?」
「實力要從佔據一個大家都對其有欲望的位置而來。」
「什麼意思?地理位置還是什麼嗎?」
「都有。
首先是地理位置,妳開建的國族天生就位於國際戰略要衝上,大家日常來往都要經過妳家門口,妳很難不重要。
其次是領域位置,妳們家在全球供應鍊中,有不可取代的關鍵角色,生產人家生產不出來,又都需要的物件,自然大家都會想找妳做生意。
最後是國際政治位置,那個拿妳當對手,非要把妳併吞否則嫌床不夠大睡覺睡不好的敵人,如果他愈大愈強,妳就會變得愈重要。」

「為什麼?敵人愈大愈強,我們不是愈倒霉,四處都交不到朋友嗎?」
「敵人愈大愈強,對其他國家威脅就愈大。這時他拿你當對手,就是告訴世界,妳是一個他害怕的關鍵,檯面上沒人敢跟妳說話,但回到座位上時,卻常會收到有人偷偷放的告白情書。」

「那如果上述三個要素我都俱備了呢?」
「那時間就在妳這邊,妳可以不慌不忙,依著世界進展的節奏,準備妳要開的趴替,想跟妳作朋友的人,會陸續進場。」
「那有些人就是不來呢?」
「那是他們的選擇,妳不用替他們擔心。妳此刻該關心的,是如何招呼好願意第一波跟妳交往的朋友,讓他們覺得冒得罪大國的風險值得。
至於那些晚來,乃至不來的,妳要用後續的事實證明,那是他們的損失。」

The rise of a new nation

旅行,不總是一站,一站的告別?

Hotel alley in autumn morning, Kanazawa

旅行,不總是一站,一站的告別?

「唉,人家還站在門口呢?!」 妳對大家使了個眼色,我們一行人趕緊回過身。 兩個帶著小孩、一個初孕的家庭,在長長的巷口,對著近百公尺外,身著和服的民宿女將,再次欠身致謝。
秋天早晨的能登半島,我們是一期一會的旅人。 那是我記憶中最遠又最近的告別,彼此已然臉目模糊不清了,卻又心照不宣的知道,重遊之日,終不可期。只得言笑晏晏的,為此刻俯首為禮。


日後旅途各異,有人總是逗號不停,有人活成了句點。

Hotel alley in autumn morning, Kanazawa

親愛的,昔日的旅伴; 在春天裡,異國的小城車站, 因為疲累於告別, 而沒搭上如約離去的列車。

Hotel alley in autumn morning, Kanazawa

所有的旅行,都開始於離開。

Road in winter morning, Wales

「盡可能少坐著:不要相信任何不是在遼闊的戶外、在身體自由移動之際形成的念頭
——不要相信任何肌肉未曾積極參與的想法。所有偏見都來自僵化的內裡。


我再次強調,臀重如鉛、坐著不動是真正違反心智的罪孽。」

——尼采

Road in winter morning, Wales

旅行,起於對遠方的想像?還是看見一條路的邀請?

都不是。

旅行,起於對現況的捨棄,對當下的覺知;起於從安適的沙發裡起身。

所有的旅行,都開始於離開。
然後,你才會看見一條路,或一座橋。

路的遠方,或許瀰漫著未知的薄霧;橋的一端,可能陣列著犬牙森亮的國家機器。

大多數人猶豫了,坐回原先溫暖的位子,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時候。」

很少的人,繼續往前行走。走不走得到?不知道。

但生命終究一死,而動身尋求那件值得為其一死的事,只是讓自己,隨時可在旅途中含笑而去。

http://ibabel.tw/fair/index/384

Road in winter morning, Wales

我們為什麼珍惜生命?

Late spring night with cold rain, Taipei

「就人(的意志)而言,原諒是可能的,承諾也是可能的。

原諒讓我們從過往歷史之中解脫,承諾則讓我們對於未來有一個共同期待;

一個社群若想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兩者缺一不可。」

—-漢娜・鄂蘭.《人的條件》

Late spring night with cold rain, Taipei

我們為什麼珍惜生命?

因為生命不僅僅是活著而已,也意味著可能。
一個自以為卑賤渺小的生命,都會為這個世界帶來不可預知的變數,增加更多選擇。

如果造化不想要更多選擇,就不會有生命。
因為有所選擇,生命才會有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不是指我們可以不顧環境,或擺脫宿命;
自由意志是指,即便我們受到環境的拘束,宿命的擺弄;我們也可以,如臨某個春天深夜,下著冷雨的街頭;心中清楚明白,不同意當權者告訴我們的,諸多利大於弊的交易。

http://ibabel.tw/fair/index/391

Late spring night with cold rain, Taipei

國家與社會的差別是什麼?

「Україна обирає стати європейською країною.」
——Volodymyr Zelenskyy

「 師 上六,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

師之終,順之極,論功行賞之時也。坤為土,故有開國承家之象。
然小人則雖有功,亦不可使之得有爵士,但優以金帛可也。
戒行賞之人,於小人則不可用此占,而小人遇之,亦不得用此爻也。

《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亂邦也。 聖人之戒深矣。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Україна обирає стати європейською країною.」
——Volodymyr Zelenskyy

「 你說要反轉局勢,就要能做到”不讓資源被持續消耗的無情割捨”?」
「是的。當一個國族創建或浴火重生時,總是會有被無情割捨者;在社會面被視為英雄或犧牲者,在國家面就是被放上天平衡量哪種比較上算的數據。」
「我不懂,國家與社會的差別是什麼?不都說”沒有國哪裡會有家”嗎?」
「把國擺在家之前,宣傳國比家重要,是十七世紀啟蒙運動釋放了”軍國主義”與”黨國主義”這兩頭怪獸,怪獸們掌握國家機器之後的洗腦宣傳。
先民以家族為基底,再結合成社會,最後因著時代與環境的挑戰,社會必須系統化,統一調度與有效率的使用資源,這才成為我們現在所謂的國家。
國家與社會的差別,就在於系統化與有機化:
國家像座由上而下建構的系統機器,管理的是資源,產出的是效率,所以戰爭瘟疫來臨時,看得是數據,只要數據合理,就不會管數據裡的人是誰?
社會是由不同家族,由下而上共生的有機體,交換的是關係,產出的是共識;所以大難來時,會互相扶持,關心的不是數據,而是一個一個有名有姓的人。」

「所以到了這一局這一步?」
「這局到了這步,因為做了有效率的無情割捨,國家機器在戰火瘟疫中形成了,這是優勢。
但是戰火中的犧牲,不會讓每個人都買單,社會上必然存在不同聲音,讓敵人可以利用擾動,這是劣勢。
盤點戰後資源,規畫未來方向,將權力分配給能對未來有貢獻的人,這是機會。
必然也有曾經為國族建立付出代價,建立功勞的人,其實是不適合繼續參予未來的,若給予權力,就會造成潛伏的威脅。」

「你所謂”不適合繼續參予未來的建設,不適合給予權力”的,就是所謂的”小人”嗎?」
「嗯,是的。」
「小人跟君子怎麼分辨?」
「孔子之前的”小人”,是指階級上非貴族非士族的百姓小民。但孔子將其道德規範化了,定義為”不遵守道德規則的人,沒有高尚人格、偉大理想、只顧眼前利益、不為他人著想的人。」
「靠,這樣的人一出門滿眼都是好嗎?」
「道德規範源自地緣社會,時空不同,道德規範往往就不一樣。高尚人格,偉大理想,可以用來勉勵自我,不宜用來勉強別人。
只顧眼前利益,不為他人著想,是動物在嚴苛環境下的求生本能;如果一整個社會都是這種人,或是這種人取得權力,該檢討的是那個社會何以致此,不是那些人。」

「那你認為的”小人”是什麼?」
「不管是為了自己利益或偉大國族,將”價值前提”放在”事實前提”之先;為了信仰與利害,而編造,扭曲事實的人。」

「Україна обирає стати європейською країною.」
——Volodymyr Zelensk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