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證明自己是個「咖」的人

become a gesture

【賁  六二,賁其須】

二以陰柔居中正,三以陽剛而得正,皆无應與。

故二附三而動,有賁須之象。占者宜從上之陽剛而動也。

《象》曰:賁其須,與上興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become a gesture

「你說,要成為一個混蛋,要先佔住位子,放棄資源,做出社會覺得你很努力的樣子?」

「在這一局裡,是的。」

「那佔住位子之後呢?」

「通常佔住位子的人,最大的威脅,來自以為自己就是主角了。」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角色是相對於劇本的,造化的劇本來自層層堆累,不時引爆的業力;你方唱罷我登場,任何想要證明自己是個『咖』的人,最後都會因此曝露其弱點劣勢,反證他根本不是一個『咖』。」

「那佔住這個位子的人應該怎麼辦?」

「成為配角。

此刻你的優勢在於佔住底層的重要位子,上下連結都要透過你。

而你的機會就在於讓上層覺得你很好用,卻不致搶掉上層的風采,你才有繼續往上前進的可能。」

「靠,已經是混蛋了,還要成為小人嗎?」

「既然是混蛋了,就表示人格成本已經付出,成為小人只是再支出一些邊際算計而已。

走到這一步,你當然是一個小人,但卻是一個光鮮亮麗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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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人

Street Bard, East London

「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那我們又如何成為人?」

—–《水底情深》

Street Bard, East London

「如果依你所經歷的,空間只是某個意識創造出來的場域,那時間又是什麼?」
「如我之前所言:”時間只是空間創造出來後必然的延伸,好讓我們得以經歷與超越。”」
「經歷什麼?」
「經歷會讓我們產生悲傷喜樂,貪婪絕望的各種處境。」
「超越什麼?」
「超越這些讓我們產生諸般感受,成為人身的原始設定,得以進化。」

「幹嘛要這麼累,那個偉大的單一意識讓我們直接升級到2.0版不就好了?」
「剛好相反。我猜想,如果真有那位偉大的,整體的,單一意識存在;也是由我們這些卑微的,個別的,分散的小小意識,由下而上所組成。
我們不進化,衪也無法進化,而進化的途徑,就是得一次又一次的經受無常,沒有近路可抄。」

「可是那些告訴我們加入就可以卸下重擔,離苦得樂的承諾,不就是近路嗎?」
「嗯,那個不算近路,而是途中搭車。」
「途中搭車不好嗎?」
「沒有不好,也是種選擇:得到休息安心,因而歡喜讚嘆。」
「啊不然你是要怎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樣很討人厭噯?」
「有,通常就直接退讚解友了。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我猜想,所謂的”我”,是由多條不同的「能量弦」所纏繞而成;因為振動共鳴作用而形成一組有特定頻率,有具體感受,與外界不停交換能量與意識的生命體。
外界的無常是能量的必然失序,而我們面對無常時的做為,卻會將失序的能量重新組合,使其再度有序化。

不管目的是否達成,只要有所做為,能量在反覆失序與有序的過程中,就會被有效的擴散,如沉默大海中的小小漣渏一般,傳遞到宇宙最邊埵的角落。
而我們一些些僅有的神識,也在失序有序,傳遞能量的過程中,因著經歷無常而超越自我,因著超越自我而體悟無常。」

「你又在說謎語了,體悟無常的什麼?」
「無常中那個恒常的。
那個在舊約裡自稱既是『阿爾法』又是『俄梅戛』,在心經中被稱為『菩提薩婆訶』的…。」

Street Bard, East London

永不抱怨,絕不解釋

Sunset, New Taipei

「Never complain and never explain.

永不抱怨,絕不解釋。」

—Benjamin Disraeli(1804–1881)英國政治家

Sunset, New Taipei

為何永不抱怨?

因為抱怨有害。

抱怨不會減輕你已付的代價,

不會轉移你應負的責任。

抱怨只會無情曝露出你的軟弱,

讓敵人知道如何傷害你。

為何絕不解釋?

因為解釋無效。

解釋不能改變已成的現實,

也不能讓別人真的理解你。

解釋只是讓人看到你試圖建構你以為的世界,

但更突顯與現實世界的落差。

……

60歲,試著不再向自己解釋世界,也請記得不要自以為是,老是跟別人解釋世界…

60歲以後,不用向別人解釋自己,也不想跟自己解釋自己了。

Sunset, New Taipei

成為一個混蛋,要從哪裡開始?

snow trails

【賁  初九,賁其趾,舍車而徒】

剛德明體,自賁於下,為舍非道之車,而安於徒步之象。占者自處,當如是也。

《象》曰:舍車而徒,義弗乘也。

君子之取捨,決於義而已。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snow trails

「如你所言,這一局要存活,要成為一名志士,就得先活成一個黑白並陳,是非難分的混蛋?」

「是的。」

「成為一個混蛋,要從哪裡開始?」

「從你的行為開始。

此刻你剛從慘烈的前一局人肉互食中活到這一局,作為一名倖存者,自然會分配到那些失敗的人無法再享有的資源,這是優勢。

藉此優勢,你也得到之前未曾有的位子,一入局就有資源有位子,你的機會從所未有。

但你應意識到,資源多了技能就會變弱,反成劣勢;機會多了風險也會增加,轉為威脅;

所以當資源位子都送上門時,你應有所取捨,知所進退。」

「取什麼?捨什麼?何時進?何時退?」

「取位子,捨資源。比別人早進,比別人晚退。

你的位子明明有資源可派車接送,但你要懂得拒絕,去搭公車或走路上班讓社會看到。

體制規定早上九點上班,你就應該七點半就到,讓大家對你心生敬意。」

「可是,這跟你在位子上是否把事做好有什麼關係?」

「不重要。事情有沒有做好是很久以後大家才會知道的事,但你現在的行為卻是大家立刻會看到的事。

作為一個在亂世中要拿到位子的混蛋而言,如果你連該做什麼都不知取捨,那你就不配成為一位志士。」

snow trails

都是真的。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每一個人所曾經有過的每一個念頭都是真的。」

——菲力浦.狄克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我看到了,謝謝。」
他臉色微變,額上微微滲出汗,恭敬頷首。
我有些莫名所以,也有些虛榮自喜,遂點頭回禮。
……

1989年,秋天晚上,台北師大附中旁巷子裡的一間茶館。
引介我進入出版圈的朋友,笑著說:來,認識一位奇人。
奇人生來不全,卻換得一種,可以觀氣知命的天賦。
據說,只要讓他閉目凝神,用傳說中的第三眼松果體觀察你,便可看出你的原形氣脈,前世恩怨,乃至未來的吉凶休咎。

「那麼,我就開始了。」
奇人年紀不大,與我相彷,大約初出江湖吧,還透著生澀與禮貌。
他閉上雙眼時,我忽然心生玩興。
我輕攏雙眼,將自己想像為某件裝置。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雙眼,說:我看到了,謝謝。
旁邊的人莫名所以,我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什麼,但總得裝個樣子,大家繼續喝茶聊天啊那個誰和誰最近如何如何…。

數年後,朋友搬入木柵的新居,開了個小part,在角落裡,我遇見了彼日之後未再相見的奇人。
「噯,所以那天你到底看見什麼?」
我手上拎著酒杯,仗著三分酒意問他。
「不是你讓我看見的嗎?」
奇人有些驚訝。
「我不是很確定。」
我老實說。
「我看見…」他有些猶豫,似乎不好啟齒:
「我看見我自己。正在一臉猥縮的偷窺別人,我從沒有這樣看過自己…」
他停了一下,彷佛釋然的笑開:「謝謝你,讓我看到了。」
我也好像釋然了。

那天,我想像自己,成為一面鏡子。

一座古老的,像我阿嬤嫁粧的雕花落地大鏡。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這事要這樣過去也就沒事了,但我老覺得有哪邊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又過了十多年,我早已離開出版業,因緣流轉進入跨國通路集團,某個冬天下午,在內湖科學園區與某大電信商談合作方案。
雙方法務一條一條核實合作契約的條款文字,作為專案經理,我只要在雙方法務見解不一致時,與對方的專案經理溝通,設法喬好雙方最大利益,讓合約得以簽訂即可。
落地窗外透著冬日陽光,我忽然莫名想起多年前的這件事。
毛骨悚然。

如果我觀想的是一面鏡子,他為什麼可以看到自己?
我是說,當我們心中浮現某個念頭時,它應該首先是像法務逐條核對的文字與概念不是嗎?
就算我觀想的是畫面,而他也看到這個畫面了,應該就像我們看電影一樣,只能看到某座鏡子出現在銀幕裡,不可能電影裡的鏡子裡,浮現正在看電影的觀眾臉孔。

鏡子能反射,是要有光打在物質實體的鏡面上。
除非…

除非當我觀想鏡子這個概念時,我的念頭在某個場域瞬間凝結為實體的鏡子,而奇人的第三眼還真的看到那面鏡子,而鏡子居然也折射出奇人當日的面貌。
靠,還得要有光。那個心念結成的場域,還得自備光源。

我耳邊聽著法務逐條唸著契約文字,眼中所見,是冬日的陽光灑入這座豪華的會議室。
空調很舒服,我卻一身冷汗。

我無法確定眼前的一切是否為真?還是,我和我存在的這個世界,只是某人一剎那間的,某個念頭?某個一閃即逝的畫面?

Autumn afternoon, Leverton Street. London

不給予眼前當下的事,任何意義。

Rock Wall Temple, Dunhuang

「沙漠之中一無所有,一無所有非人所求。」

——《阿拉伯的勞倫斯》

Rock Wall Temple, Dunhuang

「觀察自己,應從哪裡開始?」
「觀察自己如何追尋各種意義。」
「你說:『人是追尋意義的生物』?」
「是的。失去意義,我們連出了門,都不曉得自己要去哪裡?」
「那為什麼我們生來得追求意義?」
「我不曉得。但我確定一件事:追求意義,會讓人類更有效率的,把這個世界現有的能量有序化。
如果人類真的是碳基生物演化的終點,那『追求意義以使能量有序化』,可能是人類得以演化的原因與宿命。」

「那我們如何知道事物真正的意義?」
「不知道。」
「什麼意思你不知道?」
「兩個意思:首先,我真的不知道。
其次,我猜想,若我們想真的知道意義,我們得試著做一件很少人做過的事。」
「什麼事?」
「不給予眼前當下的事,任何意義。」
「你在說什麼?@@“」
「如果有人能在一段夠長的時間裡,不給予眼前的事物任何意義。也許有些什麼?不會透過理解,而是透過某種體悟,浮上水面,自然知道。」

「這種事,有過任何先例嗎?」
「我聽聞過兩次:第一次,是有人告訴追隨他的弟子,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第二次呢?」
「有人孤身走入荒野四十天,眼前一無所有。四十天後,他走出荒野,卻再也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不給予眼前當下,所見所遇,任何意義?你做得到嗎?」
「眼前此刻,做不到。
但這就是觀察自己的起點。」

文化自信

Imperial Twilight, Beijing

「文明是一種災難跟教育之間的賽跑。」

─ H.G. Wells,英國科幻小說家

Imperial Twilight, Beijing

我所見過,稍有些「文化」的人,無不帶著一些小小的心虛與不自信。

正因著這些心虛與不自信,才讓他們保持好奇,包容異端,持續讓自己的「文化」變得深邃多元。

相反的,愈是沒「文化」的人,總喜歡強調自己多有自信。

他們只是把自己的「信仰」誤認為「自信」,以為自信了,就會看起來像是有文化的模樣…

Imperial Twilight, Bei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