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現實主義者,實現不現實的事。

Devenez réaliste et réalisez l’irréaliste

「成為現實主義者,實現不現實的事。」—–2018,巴黎「五月風暴」標語

Devenez réaliste et réalisez l’irréaliste

「你曾說:理想主義者,在處理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事物之前,要先學會處理自己的欲望與情緒;要學會在尷尬中自在,在彆扭裡安住;終其一生,成為一個不受惑的人?」
「我很高興妳記得這些話。」
「可是你沒說理想主義者如何實現理想?」
「理想主義者若想實現理想,就得讓自己先成為一個現實主義者。」

「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小時看戲,以為所有的戲背後,都有一個像上帝一樣的全知者寫好一整個劇本,然後讓演員們依著劇本,一句句唸著台詞,一步步走著台位。」
「難道不是嗎?」
「一直到我年輕時進了劇場,才知道有一種創作的方式,叫作『即興發展』。」
「即興?啊就是隨你高興怎麼演就怎麼演?」
「剛好相反。參予『即興發展』的演員,要先根據導演的要求,作好角色的設定:多大年紀?出身如何?職業是什麼?家庭現況?最重要的是,此刻他處於什麼狀況?他得先深深進入這個角色,把水面下的冰山底部全部建構好。」
「然後呢?」
「然後他會遇到一位與他一樣作好所有準備的對手,導演會給他們一個情境:比如說在咖啡店,比如說,男的要出國,可是女的剛發現她懷孕了。這時他們才可以即興發展,用情緒與對話,讓水面下的冰山浮上來。」
「怎麼浮上來?」
「對方說的任何一句話,你都必須先接受,不能否定,讓這句話所描述的現實,成為你下一句話的前提。於是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就算是片刻的沉默,也可以具體建構出一個有骨有肉,有畫面有懸念的情節。」

「這跟你說的理想主義者要實現理想,有什麼關係?」
「一個想要在現實裡實現理想的人,就得像我剛說的演員一樣,先給自己一個現實的角色,然後做好所有關於現實的功課。」
「變成一個現實主義者?」
「是的。所有現實扔到妳臉上的台詞,妳都得接受,然後根據設定的角色,給予回應,讓劇情繼續走下去。」
「可是,成為現實主義者之後,他還是理想主義者嗎?」
「不容易。假設有100個理想主義者選擇了這條『現實化」的路徑,通常有90個人會在路上失敗或放棄。」
「還有10個人成功算好的了?」
「那10個人中,至少有9個人會因著成功,而真的現實化,忘記原先的理想。」
「那還有一個人?」

「最後那個人,會因為實現理想的過程中,所使用的現實手段,而傷害他自己,他身邊的人,乃至與此無關無涉無辜的他人。」
「那這是幹嘛?那個理想值得嗎?」
「不一定值得,但一定改變了現實。
他完成了他的使命,成為一個不受惑的人;但也成為一個不受歡迎,不被祝福的人。」

http://ibabel.tw/fair/index/940

Devenez réaliste et réalisez l’irréaliste

看得懂的書,看它幹嘛?

Small bookstore by the sea in the south, Xiamen

「我總是做我不會的事,以學習怎麼做。
(I am always doing that which I cannot do, in order that I may learn how to do it.)」

–– 畢卡索

Small bookstore by the sea in the south, Xiamen

「 你給我的書,我都看不大懂。」
「看得懂的書,看它幹嘛?」

當我們面對陌生事物時,難免疑懼,而希望躲回熟悉溫暖的領域。
如此,一輩子窩在家裡就行了,幹嘛出門旅行?

學習如旅行,當妳身處異地時,有兩件事可以改變妳眼前的世界:

首先是「觀點」。
這個所在,有千萬人走過了,但妳沒來過,就不算數。
妳來了,只是複頌往聖先賢對這個領域的描述,而沒有妳的想法,也等於沒來過。
觀點,不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是指臨在此時此地的,妳立足的角度,看法,感受,與自然而然的態度。
觀點不怕粗陋,不扮高深,唯需誠實而已。
有了觀點,才會有對話。

其次是「關係」。
觀點形成對話,分別彼此;關係則是從對話的彼此,找出共同的連結,形成新的脈絡。
妳是誰?因何在此?
神話中的初生梵天,世上唯此一尊,竟無法回答自已的疑惑;只好瞑目獨舞,在黑暗的宇宙中創造世界。
當世界初生後,衪才建構起與這個世界的關係,也同時在靜默的微笑中回答了問題。

人最本能的需求之一是連結彼此,在彼此的關係中找到自已的角色。
在學習與旅行的過程中,我們以觀點在敗壞的世界中看見新生的事物,讓彼此在斷裂的時空裡重建關係。

http://ibabel.tw/fair/index/494

Small bookstore by the sea in the south, Xiamen

在不正常的處境時,妳更應該像個正常人一樣去應對。

Pub Street Night. Shanghai, 1930

「 需 九五,需于酒食,貞吉。

酒食,宴樂之具,言安以待之。九五陽剛中正,需于尊位,故有此象。
占者如是而貞固,則得吉也。

《象》曰:酒食貞吉,以中正也。——《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Pub Street Night. Shanghai, 1930

「佇立河邊,遠望對岸的燈火輝煌;為了不讓別人言笑間決定自己的命運,冒著危險渡河;
渡河時遍體鱗傷,好不容易渡了河,到了彼岸,像一個從鄉下來的笨蛋一樣,渾身濕透的站在路邊…
這樣夠了嗎?」
「嗯,夠了。然後妳可以入局,跟別人一起吃吃喝喝,開趴交友了。」
「對不起,這時我不想不要,吃不下喝不了,也不想認識那些有權有勢有錢高貴的朋友了。」

「嗯,正常人都會這樣,但這恰好就是妳此刻的劣勢,滿腹委屈,寧可不要。」
「不要的人最大吧?為什麼是劣勢?」
「因為妳為了滿足自我的怨怒,而讓之前的努力都變成「沉沒成本」,好不容易到了彼岸,卻放棄改變未來的可能。」
「那我應該怎麼辦?」
「舉重若輕,欣然入局。即便是渾身濕透,也要像身著華服一樣的優雅自在。這,才是妳的優勢。」
「靠,這不是正常人做得到的吧?」
「在不正常的處境時,妳更應該像個正常人一樣去應對。讓人無法一眼看穿妳的狀態,才能掌握機會,改變處境。」
「那總有威脅吧?」
「是的。正因為妳入局不易,才得到一個有影響力的角色,妳會遇到有人想讓妳害怕而屈服,有人想讓妳心動而交易。」

「那我應該怎麼辦?」
「所有會讓妳改變此刻角色位置的事,都不要讓它發生。遇到威脅不可屈服,遇見誘惑不要冒進。
點頭,微笑,不置可否,不改變現狀。」
「靠,這樣很裝吔?」
「這個位置就是得裝,裝得像,才能以最小的成本取得最大可能的穩定。」

Pub Street Night. Shanghai, 1930

文學與藝術,讓我們不安。

Reality is like light and shadow in a cave

「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闋:
一曰“載民”,二曰“玄鳥”,三曰“遂草木”,四曰“奮五穀”,五曰“敬天常”,六曰“達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總禽獸之極”。」

—–《呂氏春秋·古樂篇》

Reality is like light and shadow in a cave

我們如今這些「不實用」的文學藝術,當其初始,都是先民實際用來對應這個世界的方法與手段。
繪畫之於捕獵,舞踊之於祈雨,音樂之於作物繁茂,詩歌之於傳頌部族記憶。

文學藝術讓我們眼前的現實,消融還原成凝固之前的曖昧與隱約不明;
進而讓我們的意識得以對抗不得對抗的現實,選擇無從選擇的自由。

現實總是要讓我們相信,認同,在它決定好的事物中讓我們決定,以此得到虛無的控制與心安。
而文學與藝術,讓我們不安。

讓我們瞥見現實,只是洞穴深處,不停的光影流動。

http://ibabel.tw/fair/index/266

Reality is like light and shadow in a cave

當我對你有欲望,你才擁有宰制我的權力。

Heldendenkmal der Roten Armee

「世上最醜陋的事情就是既沒有實力也沒有才能,卻能靠著世代相傳,將政治權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相形這下,纂奪要這種行為強上一萬倍。

至少,纂奪者為了要得到權力,一直在做著必須的努力,而且他也知道權力本來就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田中芳樹 《銀河英雄傳說》

Heldendenkmal der Roten Armee

權力,來自於欲望。
當我對你有欲望,你才擁有宰制我的權力。
不管你是君權神授、偉大的黨中央、或一票一票投出來的民主政府。
這不是公義,只是等價交換。

權力有三種:

一.君王的權力
跟從你,就能打勝仗,成就事功,分配戰利品。
於是我對你有現實與物質上的欲望,你取得讓我跟隨,成為你工具的權力。

當政府主導的,國家戰略投資連續失敗,經濟成長支票也一再跳票;
就不會有人願意跟隨一個只會打敗仗,沒有戰利品可分配的君王。

二.先知的權力
聽從你,就知道明天是晴是雨,此去是吉是兇。
於是我對你有未知與資訊上的欲望,你取得讓我信仰,成為你信徒的權力。

當官僚連自已產出的數據都會引用失誤,而取用國外的案例,又被身處各地的旅外工作者傳回事證與打臉文;
就不會有人願意相信一個只記得昨日光榮,看著後照鏡往前開車的先知。

三.族長的權力
依附你,就能在族群中得到角色,讓我變得有價值。
於是我對你有位階與穩定的欲望,你取得讓我順服,成為你幫眾的權力。

即便是台灣黨國時期,專制者都知道權力的基礎得建立在本土的認同上。
當主政者的考量建立在大國立場,而非本土利益時,主政者就成為殖民者,站到本土的對立面。

殖民地的年輕人說:
「我們只是想要買一間小房,開一家小店,過簡單自足的小日子。」

當執政體系失去人民對它的欲望時,也就同時失去控制的權力,與交換的籌碼。
這與政府的合法性或民主與否無關,只是生意做得成、做不成而已。

當失去「欲望」,而執政體系又想控制時,最壞的選項,就是「恐懼」。

使用恐懼對付人民的政府,表示人民已不再對他有欲望。
當失去權力合法性的政府,手中的籌碼,只剩下暴力時,歷史也就揭開最後一幕了。

http://ibabel.tw/fair/index/170

Heldendenkmal der Roten Armee

好學生問對錯,中輟生問幹嘛?

Heavy rain in the afternoon, Yonghe, Taipei

「大家先假設一個可能性:我們都瘋了。
這麼一來很多難解之謎就會迎刃而解。」-馬克吐溫

Heavy rain in the afternoon, Yonghe, Taipei

曾經很幸運的,在大企業,與優秀的人共事,卻常被一個問題問住:
「這是對的事情嗎?」

那些優秀的同事,習慣「正面表列」,只有確認這些事是「對」的,才去做,其他無法辨識的,一律不碰。

我猜想跟他們成長過程有關,因為他們一路過關斬將,都是靠「答對正確答案」,資源與位子由此而來。

但「正面表列」的思維,會讓選項愈來愈少,連結與創新的可能也會變小。

我從來沒問過這樣的問題,作為中輟生的我,只會問:

「這事因何而來?何以致此?所以,我能拿這事幹嘛?還是閃開為妙?」

在社會上討生活一定時日,你會習慣「負面表列」,就是有些事別去碰,其他都可以。

我們既然學不會「正面表列」,就只好試著「Trial and error」,「負面表列」之外的,都是可能與創新。

http://ibabel.tw/fair/index/176

Heavy rain in the afternoon, Yonghe, Taipei

“Deus ex machina”

“Deus ex machina”

“Deus ex machina”

拉丁文:「從機器中降現的神」。
希臘戲劇中常見的終場大逆轉,意謂人類自造的困局走不下去了,求救於劇場裝置中所降現的全知神明來解困。

“Deus ex machina”

如果我們知道,同樣來自這個文明,有將昏沉朝夕的人身,稱之為「機器」的傳統;
我們當知,那降現的神明,無非就是我們醒覺的意識。

當我們內在的意識醒來,不再認同當下;自然就像一個從機器中躍至局外的神祇,看著彼時的人間,而不昧於終必消逝的流轉恩怨。

我們就像布列松鏡頭下的瞽目老者,手擁未開封的神性,卻伸手向世界乞求。

http://ibabel.tw/fair/index/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