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力源於意識

King’s Castle, Edinburgh

「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
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
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
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
我是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抵禦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守護王國的堅盾。
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Night gathers, and now my watch begins.
It shall not end until my death.
I shall take no wife, hold no lands, father no children.
I shall wear no crowns and win no glory.
I shall live and die at my post.
I am the sword in the darkness.
I am the watcher on the walls.
I am the fire that burns against the cold, the light that brings the dawn, the horn that wakes the sleepers, the shield that guards the realms of men.
I pledge my life and honor to the Night’s Watch, for this night and all the nights to come.」

——喬治.馬汀(George R. R. Martin)《冰與火之歌》-守夜人軍團誓言(Night’s Watch Oath) 譯者:譚光磊

King’s Castle, Edinburgh

「你說:『業力源於動念自意識,行為予能量,作用於物質』?」
「是的。」
「那為何意識會動念?」
「宇宙初成,空無意義,註定失序。
而人之所以為人,來自人是碳基生物演化的終點,生具意識,必得為宇宙追索意義,形成有序。
追索意義,必然動念,行為作用於宇宙,就會累積反作用力,業力就是那個被積累的反作用力。」
「所以業力是我們追索意義的報應結果?那我們可以不要追索什麼意義嗎?啊就活著不是很好?」
「不是不行,只是很難。
我們在身為胎兒,被羊水懷抱,與母親共為一體時,尚無個人,只是存活,不會追索任何意義,這是『前個人時期』。
我們若幾經人世,翻轉起伏,或者百億中能有一二,觀照此身,剎那清明,不再追索任何意義,這是『超個人狀態』。
除此之外,我們都在這兩者之間,雨打風吹,白雪滿頭。」

「我們幹嘛要這麼辛苦?」
「如果每個個人意識都是整體的一部份,那我猜想,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整體須要匯集夠龐大多樣的經歷與感受,來建構彼端的終極資料庫。
如果以現在人手一具的數位運算裝置來比喻:
我們用來行為的,稱之為意識,就像是記憶體,閃現即用,閃逝即忘,行止坐臥,念念不住。
我們用來記憶的,稱之為末那識,就像是儲存資料的硬碟,讓我們記得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也因此形塑了我們以為的『我』。
末那識形塑了『我』,就會想追索意義,因而在人間遇上千般磨合,萬種情緒。
這些念頭感受,都會同時上傳雲端,匯整到稱為『阿賴耶識』的終極資料庫。
這些追索意義的群我,在意識上形成了人類這個物種,在能量上推動了人類的演化,在物質上打造了我們眼前這個生存其中的人類社會。

我們彼此依附,就像暗夜風雪中的城堡,孤立於空無意義的宇宙荒原。」

http://ibabel.tw/fair/index/1012

King’s Castle, Edinburgh

用陌生的眼光,看熟悉的世界

Twilight City, Taichung

「攝影是及時地做出回應,
而繪畫是冥想的過程。」

—亨利.卡迪爾.布列松

Twilight City, Taichung

繪畫與攝影不同之處,在於意願的力量更為強大。
畫者情願看見這些,而不同意世界告訴他的那些。

不認同。
畫者是命定的革命份子,
故得以用陌生的眼光,看熟悉的世界。

彷如不落文字,口耳相傳的故事,畫者加油添醋,捨枝去節,讓聽其故事的人,透過他的雙眼,看見一個陌生的世界。

Twilight City, Tai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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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構文明時,付出的代價。

village by the water

「 蒙 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

九二以陽剛為內卦之主,統治群陰,當發蒙之任者。
然所治既廣,物性不齊,不可一槩取必。而爻之德剛而不過,為能有所包容之象。
又以陽受陰,為納婦之象。又居下位而能任上事,為子克家之象。
故占者有其德而當其事,則如是而吉也。

《象》曰:子克家,剛柔接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village by the water

「你說,系統是從”以前無所謂,現在不可以”開始?」
「是的。在社會稱為道德,在國家稱為法紀,在宗教稱為戒律。
要形成有別於他者的系統,都要從劃出一條”不可以”的界線開始。」

「然後呢?」
「系統形成且穩定後,就可以重啟跟外部的交換了。」
「如何重啟?」
「對外交換人類社會最基本的關係:人與人的連結。」
「靠,這一直都有好嗎?為什麼忽然重要了?」
「在母系/採集社會裡,這樣的關係的確就是生活日常,只是維持系統運作。
但到了父系/農牧社會時,這樣的連結卻會形成新的血脈關係,擴大家族地盤資源,組成新的社會單元。

母系社會,一個女人與一個男人所生育的小孩數量,與她跟十個男人所生的數量相差不大。
採集社會是山林共有,也沒有私產劃分的需要。
父系社會,一個男人與十個女人所生的,跟只有一個女人所生的後代,就會產生矩陣級的數量差異。
農牧社會產生私有制,愈多耕牧的田地草場,就有愈高的生產力,就會需要生更多人來佔有土地。

這樣的社會,人多為王,主導生育數量的父系,自然就翻轉母系優勢,掌控社會。
但男性通常成熟的較女性晚,在個別的權力關係上,這是劣勢。
父系家族了維繫其社會利益,也會善用其資源,有較多的選擇機會,從外部娶得一位可以包容童蒙男性的年長女性,延續家業。
而威脅在於,每位女性身後,也帶著她一定的家族勢力,當她取得一定位置後,通常也不吝於引入原生家族,以掌控更多資源。」

「哇,你說的是歷史宮廷劇嗎?」
「嗯,歷史宮廷劇裡的政治鬥爭,大多就是父系/農牧社會出現後的結果。」
「這是對的事嗎?」
「沒有對錯,這只是我們建構文明過程中,必然付出的代價。」

village by the water

某個意識在觀照,在尋索意義

Melaleuca in Twilight, Taipei

「任何『物』(もの),都必得存在於時空之中;但我們無法指涉說明『絕對的時空』,因為『絕對的時空』是無實體的。
只有當『物』存在其中時,才有可能指涉時空,這就是最初的『場所』(ばしょ)。」

—-西田幾多郎(京都學派創始人,小徑漫步者)

「什麼是業力?」
「梵語稱為『 कर्मन्(karma)』,意指生命以行為,情緒,意識,作用於身處的時空『場所』中,所形成的作用力。一般俗稱因果,又稱報應。」
「業力從何而來?」
「生為人身,我們註定要存活於在這個由物質所建構出的宇宙;我們遭逢不同的物境,便會與其互動,創造出不同的場所;而在不同的場所中,我們便會有不同的行為,因此形成不同的意義。

人的行為,須要有情緒催動意願,感情就是行為的能量。
人的行為,須要有意識趨吉避凶,意識就是行為的指引。

物質的基礎是量子,量子被意願啟動,被意識觀照,從疊加各種不確定的可能猜想,終而坍縮為已知確定的既成現實。
而因著量子糾纏,從意識的動心啟念,引發情緒的憂喜苦樂,觸發行為於現實世界的不可挽回;
來自意識的念念不忘,每一筆都被記錄於宇宙彼端的角落,在累積的能量到達臨界值時,就會要求等價交換,最後用各種超乎人類想像的具體形式,反應在現實的物質世界中。
這就是業力的由來:動念自意識,行為予能量,作用於物質。」

「為什麼會這樣?」
「妳聽過『e=mc2』這個程式嗎?」
「就是那個大家都聽過,也都以為自己知道的偉大程式?」
「嗯,這個程式來自愛因斯坦先生的《狹義相對論》,e是指能量,m是指質量,也就是物質,c是指光速的常數;能量等於質量乘以光速。」
「啊有什麼物質是可以超越光速的?」
「在我們這個宇宙中,沒有。所以,才會形成我們存活其中的這個物質宇宙。」
「什麼意思?」
「既然光速就是我們這個宇宙的天花板了,那麼我們所有的物質運作,一定是在光速常數以下在運作著。

據說,愛因斯坦最初的式子不是『e=mc2』,而是寫成『dm = L/c²』:質量等於能量(L)除以光速。
當能量慢下來,低於光速時,就會形成物質,形成我們身處的這個時空宇宙,我們行為其中的『場所』。」
「能量為什麼會慢下來?」
「我猜想有某個意識在觀照,在尋索意義。然後,宇宙就在量子坍縮中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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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aleuca in Twilight, Taipei

所有的系統建構,都從劃清系統邊界開始

Look up to the sky in the flames of war

「蒙 初六,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

以陰居下,蒙之甚也。占者遇此,當發其蒙。然發之之道,當痛懲而暫舍之,以觀其後。若遂往而不舍,則致羞吝矣。戒占者當如是也。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發蒙之初,法不可不正。懲戒所以正法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你說:啟蒙是”從群體中成為個人,再從個人重新連結彼此,成為新的群體。”?」
「是的。只有讓群體拆解回到個人,才能重新組合成新的社會系統。」
「那新的系統如何形成?」
「從劃定邊界開始,從建立他者開始,從”以前無所謂,現在不可以”開始。」
「說人話,謝謝。」

「啟蒙是隨著之前長期的積累而來的,所以優勢是資源無虞,可供使用。
也因著積累的過程中,形成叢林法則,弱肉強食,所以劣勢是內部分裂,無法建構整體。
但機會在於,如果能提出一套重新分配的秩序,形成有共識的社會正義,那就有可能重建系統。
而威脅就是,原先負責與外部交易,導入資源的邊緣組織,如果交易的利益大於跟內部交換所得,就有可能從這裡毀掉這個初生的系統。」

「那建構系統的人會怎麼做?」
「砍掉那些屬於部份個體的外部利益,讓他們回歸內部交換。」
「那如果他們不願意呢?」
「那他們就得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最大的代價,就是他們自己。」

「哇靠,這是清算鬥爭嘛?」
「所有的系統建構,都得從劃清系統邊界開始;
而所有影響邊界確立的既得利益體系,也都免不了要被處理掉的命運。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啟蒙也不是。
更明確的說,啟蒙之後,隨之而來的往往就是清算革命。
不管是四千年前初生的周王朝,或兩百年前的法蘭西,這樣的過程,也在今時今地的我們眼前發生中。」

Look up to the sky in the flames of war

存在先於本質,關係構成本質

Bay of Islands, Malta

「年輕時,為愛而活;年歲漸大後,為了活著而愛。」

——–川端康成

Bay of Islands, Malta

「依你所說,我們所在的宇宙是由意識,能量,物質三大領域,透過量子所串連組成的,那我們的存在又是什麼?」
「我們的存在與量子一樣,只是一種狀態,而非本質,『存在先於本質』。」
「那什麼構成本質?」
「關係構成本質。」
「什麼意思?」
「妳聽過『量子糾纏』嗎?」

「那個連它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態的東東,會彼此糾纏?」
「嗯,差不多。但不是那『個』,而是那『組』,是複數。
量子這個概念,原先來自我們追索事物的最小個體;早些年發現原子,以為就是它了,但沒過多久,技術進步了,發現原子又是電子、質子與中子所組成。
再深入這些組成原子的質子、中子,又發現它們是由一種稱為「夸克」的基本粒子所組成;我們以為「夸克」就是終極個體了,但觀察它時,卻發現它無法以單體形態存在,而是依循量子力學,以整組複數的系統存在。
既然是系統,就意謂著彼此有連帶關係。這顆粒子上旋,那顆粒子就會像照鏡子一樣下旋,不管它們分隔多遠,或者…」
「或者什麼?」
「如果時空是一體的,那麼不管分隔多遠,或者相距多久,當下眼前這顆粒子如此這般了;那宇宙彼端,千萬年後的那顆粒子,也會如約對應,必然那般。
這就是被愛因斯坦稱為「鬼魅般超距作用」的『量子糾纏』。」

「那又跟我們的本質有什麼關係?」
「我小時看書,常看到書上說『人是社會性動物,必得群居』,又說『人無法單獨存活』。
當時總覺得不服,心想如果是我,就算漂流荒島,被拘囚籠,只要有足夠的書可讀,大可自己一人過一輩子。
後來才知道,這不是只有心理素質與社會依存的問題,而是從最唯物,最基層的角度,那些構成『我』的粒子群,都不可能單獨存在。
所謂的『我』,其實是被一層一層,千絲萬縷的關係糾纏,所編織而成的。
拆掉這些關係,這個『我』也會一層一層的剝落,空無一物。
是故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即便是我帶去荒島上的書,也是來自數千年無數人所積累而成的文明所致;
就算是我終生被關在闇黑無明的囚室,也會因為想念一個人,而在心裡找到一個微光的角落。」

Bay of Islands, Malta

什麼是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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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 :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

《彖》曰: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
蒙,亨,以亨行時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應也。初筮告,以剛中也。再三瀆,瀆則不告,瀆蒙也。蒙以養正,聖功也。
九二以可亨之道,發人之蒙,而又得其時之中,謂如下文所指之事,皆以亨行而當其可也。
志應者,二剛明,五柔暗,故二不求五,而五求二,其志自相應也。以剛中者,以剛而中,故能告而有節也。
瀆,筮者二三,則問者固瀆,而告者亦瀆矣。蒙以養正,乃作聖之功,所以釋利貞之義也。

《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泉,水之始出者,必行而有漸也。

——《周易本義[宋.朱熹撰]》

「什麼是文明的變局?」
「維持原有運作的社會系統走不下去了,但又沒有過往成功的經驗可供複製貼上。」
「那什麼又是文明的願景?」
「不管是從遠方聽來的,還是自己幻想作夢,乃至來自另一個不可知意識體的指示;據說有一種比現狀更好,更富裕公平的秩序法則可供依循。」
「所以我們不得不面對的這一局是什麼?」
「啟蒙。」

「什麼是啟蒙?」
「從幽闇敬畏的洞穴中轉身看見出口,從不可知的彼端瞥見可知;
從來世的想像中回到現實當下,從信仰中取得知識;
從群體中成為個人,再從個人重新連結彼此,成為新的群體。」

「靠,你是在說什麼啦?」
「嗯,這一局的法則是,訊息如機遇,都只能說一次。再說,就會形成過度銓釋,造成錯誤解讀。」
「那你這個訊息還是機遇的,出現的時候,長得像什麼?我們認得出來嗎?」
「我們很難不認得出來,衪長得像老天故意跟我們過不去,讓我們無法像被圈養的豬一樣過著舒服的日子,逼我們面對困境。」
「那我們有選擇嗎?」
「當然有,文明就是人類不同族群,依著因應挑戰的不同態度而開啟的。」
我所尊敬的英國史學宗師湯恩比先生,曾經這樣描述過先民:

「在文明的曙光到來之前,撒哈拉和阿拉伯荒原還是水量充沛的草原。
這塊草原的長期乾化過程,就是對當地以採集為生的居住者的一種挑戰。

他們以不同的方式迎接了這一挑戰。

有些人繼續留在那裡,卻必得改變他們的生存方式,他們開始追逐不同季節的水草資源,於是產生了遊牧生活。

另一些人向南移居,放棄了逐漸乾化的草原而到了仍然豐美的赤道地帶,他們放棄了家鄉,而保障了他們的生活方式,直到今天。

還有一些人,依著星光的指引,往陌生的西北方而去。
他們進入了沼澤,遇上了氾濫的大河,他們開始面對挑戰進行工作。努力排乾沼澤中的水,依天上的星斗計算大河氾濫的時間,在大河氾濫後留下的沃土撒下種子…
於是就有了最早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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