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想法

The backlight of autumn. Opéra Garnier

「沒有所謂「危險的想法(思考)」,思考本身就是危險的。

但不思考更危險。」

—–漢娜‧鄂蘭,1973年,接受法國電視台訪問

「 你說”那個在大家追撞時,受損最輕的車,來自小心翼翼,懂得思考,知道自己一無所知的人”?」
「是的。」
「但是大家都在飆車,就你一個人開得慢,不是也很危險嗎?」
「如果你跟大家都在同一條高速公路上,當然很危險。但如果你意識到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你就會在下個交流道下去,選擇跟別人不一樣的路。」
「萬一我沒有選擇呢?」
「其實總是會有選擇的。
如果萬一假設,你此時此地真的無法下交流道選擇另一條路,那你至少可以選擇思考此刻的處境。」
「怎麼思考?」

「之前說了,我們會因為彼此的立足點落差,而造成接收認知上的選擇性誤差。相對的,我們行為所傳遞出的訊息,最終結果也註定會曲解變形。」
「為什麼說註定會?」
「小時在學校時,不是玩過大家排在一起,第一個人對身邊的人耳語一句話,那人再轉身耳語下去,一直傳到最一個人時,再大聲說出來。
你聽過有哪次完整無誤的傳達訊息了嗎?」
「沒有。」
「是了,這就是資訊傳遞時的宿命,在這個網路時代,我們收到的任何一封轉寄分享,都是被選擇或編輯過的訊息,希望引起你某種特定的反應。
而這種行為→影響結果的資訊遞變誤差,會再由結果→反饋行為,引爆你內部原有弱點與矛盾的磨擦。」
「什麼意思?」

「回到開車這件事:你在高速公路上開得很順,一路只踩油門,但前面的車突然減速,前後距離快速縮小,眼看就要撞上了,這時你會怎麼辦?」
「哪還問怎麼辦?想都別想,踩剎車啊?」
「嗯,這時你踩下去,卻發現剎車失靈,或是根本踩不到剎車,車子還是急速向前追撞。」
「靠,怎麼會這樣?」
「對,很多組織系統出了問題時,主事者都跟開車的人一樣傻眼。
系統內的矛盾弱點,平常是測不出來的,一直要等到外部的挑戰出現了,才會引爆長期隱藏在結構內的問題,短期內無解,而且系統愈大,磨擦愈嚴重。」

「那你說的思考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嗎?」
「老實說,結構上的問題,光思考通常也無法解決。」
「那思考幹嘛啊?」
「思考可以讓我們不像一般人一樣,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中,而意外的衝撞出現時,恐慌莫名,不知所措。
思考讓我們意識到危險,因而與恐懼共處。
恐懼會讓我們在物質界裡盡其可能的安排預防,超前部署;在能量界保留資源,預留餘地;在意識界裡安頓身心,接受挑戰。

思考讓我們在面對現實時,盤點認知上註定會出現如前所述的:
來自時間與空間的”落差”,
來自資訊傳遞與接收的”誤差”,
來自外部反擊與內部結構上隱藏的”磨擦”。

思考,讓我們避免如大家慣性的,用自身的經驗擴大為普世的通則;而是用先驗的邏輯,去校準已知的經驗;如此,我們或可得到一些,超驗的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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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會,但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的事。

New York night rain

「人類天生就是思考的動物。
我相信每一個人都跟我一樣,是可以思考的。

但要如何讓他們願意去思考?這我就不知道了。」

—–漢娜‧鄂蘭,1973年,接受法國電視台訪談

「所以,不管我蒐集的資訊多廣泛周全,只要當我計畫時,都無法跳脫你所謂的”侷限落差”嗎?」
「嗯,所有的計畫都要有一個立足於空間的點,也就是”立場”,但只要”立場”出現,就註定有所侷限,看到這個,就看不到其他可能,這就是來自”立足點”的必然侷限。
但除了點的落差之外,也還有線的落差。」
「什麼線的落差?」
「時間線。就像樹林一樣,隨著時間,由下往上成長,我們身處的現在,永遠在樹冠頂叢,往下看到已知的過往,往上只能看見未知的天空。
但我們要前往未來時,不能沒有計畫,這個計畫必然得參考之前所述的外部認知,與我們過往的經驗來設想構成。」

「這樣有什麼不好嗎?」
「回到開車的比喻。如果妳坐我車時,我用個大瓦楞紙箱把駕駛座正前方的擋風玻璃遮住,只留下旁邊的側窗與後照鏡,然後很開心的說我們出門吧,妳敢上我的車嗎?」
「靠,你是要自殺嗎?」
「嗯,這是一位叫”麥克.魯漢”的聰明人所提出的比喻,不管我們願不願意,我們註定只能看著後照鏡往前開車,假設前面的路跟後照鏡中走過的路一模一樣,了不起參考一下側窗所顯示的此刻週邊,但我們終究無法預見未來。」

「啊大家不都一樣?」
「對。但真正的危險就在於,我們常常會忘記這個顯而易見的現實,大家依著各自的習慣與個別的經驗,繼續踩油門向前。
當我們從計畫→前往行為時,會被空間所產生的”侷限落差”所扭曲。而時間所產生的”流變落差”,則來自計畫→設想結果的慣性。
如同寓言中那位在渡河時丟失佩劍的老兄一樣,我們在記憶的船邊註記丟掉的地方,卻忘了船行水上,水流不住。」

「所以這樣的時間落差,也會像之前的空間落差一樣,帶來什麼誤差嗎?」
「不只是自身的誤差了,而是與外部的磨擦。
妳想像一下,在環河快速道路上,大家都看不到前面,但都以為前面一定跟後面一樣,踩足了油門往前開,那會怎樣?」
「靠,連環車禍吧?」
「對,這就是當你只能用自己的認知計畫去前往→結果時,必然會引起外部的抗力反饋→以衝突磨擦改變你的計畫。」
「空間上的侷限落差會造成我們選擇上的誤差,時間上的流變落差又會引來外部的衝突磨擦,那我們到底應該怎麼辦?」

「當一群車子在路上追撞時,哪一輛受損會最輕?」
「呃…開得最慢的那個?」
「差不多,應該說,那個最小心翼翼的,他會開得慢,是因為他意識到,他一無所知。」
「為什麼他能意識到?」
「嗯…因為他會思考。
思考這件事,本來就是大家都會,但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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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在與我們作對

It rains early in the winter, Taipei

「全世界都在與我們作對,我們必須下定決心,是要作自由戰士還是奴隸。
我們的手段是否人道並不重要,只要能為我們贏得自由,在良心上與上帝面前就過得去。」

—–阿道夫.希特勒

「邪惡總是源自於「必要」。
總是「別無選擇」,總是「為了民族的未來」。」

—–漢娜‧鄂蘭

It rains early in the winter, Taipei

「你說我們可以”面對現實,盤點認知,一瞥那個真實的世界”,那應該如何盤點?」
「之前說了,我們存活在這個宇宙中,必然受限於單向的線型時空。
所有的認知,也逃不開計畫→行為→結果這三個依存在線型時空的階段。
每個階段,都會與另兩個階段互動,因而發生”落差”,”誤差”,與”磨擦”三種扭曲認知的狀態。」
「呃…可以從最簡單的開始說嗎?」

「妳還記得高中時,我每天一早送妳去學校,走的是延河堤的快速道路?」
「嗯,有時塞車塞得很嚴重。」
「即便是走紅綠燈最少的快速路,也會出現不知所謂何來的大塞車。
這就是我們認知的第一步,從預期的計畫到實際執行的行為時,一定會出現來自”空間的落差”。」
「什麼意思?」
「今天我們從家裡出發,但不知道同時有多少人從其他地方出發,會跟我們在同一條路上匯合,分配有限的空間。
所有的人就像寓言中的盲者摸象一樣,每個人都只能從自己的角度去碰觸冰冷的現實,但每個人預期與認知又各自不同。
你以為你知道了什麼?恰恰就意味著,你一定不知道更多的其他什麼。
這就是從計畫→行為,必然出現的”侷限落差”,我們永遠不可能在同一時間知道所有空間並存的資訊,我們只能認知到很小很少的局部。」

「啊上學都快遲到了,你為何不走市內?」」
「市內的紅綠燈多,我無法預料的塞車機率更高。對了,這時妳通常會說什麼?」
「這些人幹嘛沒事要在這個時候開上這條路?是故意要跟我們作對嗎?」
「很好,這就是你計畫→行為之後,外部現實反饋給你落差後,所產生的認知強化。
首先,沒有人會沒事在一大早將車開上可能塞車的環河快速道路,他們跟我們一樣有事;
所以,不要忘了,我們也是其他人眼中造成塞車的”這些人”之一;
最後,人通常不是因為對某人有敵意而站到對立面,而是因著各種因素,不小心站到某人的對立面,才被解釋為敵意,就像那些跟我們一起塞在環河路上的其他車主一樣。

這種來自接收外部現象而產生的執念,會反過來影響我們的計畫,造成”選擇上的誤差”。」

「什麼樣的選擇誤差?」
「把自己的困境,歸咎於結構上站在你對立面,與你分配有限資源與角色的他者:
先將他者定義為敵人,不去分析結構上的成因,而訴諸於敵人天生就是要與我作對,就是看不起我或是害怕我強大;
於是為了保護我自己的生存,為了民族的未來,為了復興昔日的榮光,我別無選擇的必須選擇某些必要的手段;
讓世界上其他人害怕我,尊敬我,不敢再欺負我,以我為領袖,由我來決定人類的方向。

無一例外的,當某人或某個國族選擇了這個自帶光榮偉大正義的角色時,他們就看不到世界的風景,不需要外部的指引,而一路衝進看不到盡頭的黑闇隧道。」

面對現實,盤點認知

Winter rain gleam, Taipei

「同時存在三個世界:
世界一:由物理客體和事件組成的世界,包括生物的存在。
世界二:由心靈主體和其感知事件組成的世界。
世界三:由客觀知識,如數學、邏輯所組成的世界。」

———卡爾.波普

Winter rain gleam, Taipei

「你說:”在能量已塌陷固化的物質界,我們得隨時提醒自己:現象歸現象,認知歸認知。”
是說我們常常會把現實與認知搞混嗎?」
「不是常常搞混,而是對人類而言,我們不可能碰觸現實,只能「認知」現實;在認知的碰觸、解讀與存檔「客觀現實」的過程中,必然會創造新的「主觀現實」。」
「那我們又如何提醒自己呢?」
「不妨從一個簡單的問句開始:
“妳以為的未來,是否符合妳現在的預期?”」

「要很悲觀的人才不是吧?大部份人誰不是認為未來會符合期待?」
「不。悲觀的預期也是一種期待:期待宿命的降臨。」
「靠,那誰不是啊?」
「對,所以若「是」,則「否」。」
「什麼意思?」
「若是符合妳主觀預期時,就一定不是客觀的現實。」

「這會不會太絕對了?我們不是偶爾也會有心想事成的時候嗎?」
「會。但心想事成通常是造化事物偶然到位,我們的認知再給予意義的結果,並非真的心想事成。
通常嚐過一次「心想事成」的人,想再複製一次成功經驗時,都會得到現實的教訓。
曾經有一位叫卡爾.波普的聰明人提出這樣的描述:

事物發生之前,都會有預期;事物發生之後,必然有結果。
預期+結果,就會產生我們自以為的通則。
預期+通則,產生了打算如何處理未來的「計畫」。
結果+通則,產生了印證加強通則的「解釋」。」
「那如果預期與結果不符呢?」
「那我們就會修改通則,讓它可以符合解釋。
人類終其一生,都在尋找通則,消去例外。
但真實的世界,卻永遠都在創造意外,破壞通則。」

「什麼是真實的世界?」
「當你以為世界是這樣子時,衪就一定不可能只是你以為的樣子。
而這個包含了你以為的,但其實無從認知無法描述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

如同那部古老經典中有名的三段論所言:
“人言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若我們能體悟到此,或者就能面對現實,盤點認知,一瞥那個真實的世界。」

成者何人?

ZeninderKunstdesBogensehiessens

「面對失敗之射,不起煩惱。
面對成功之射,不生歡喜。
對那成功的一射,你要當作是他人所為。」

——奧根.赫立格爾《弓和禪》

印象中,古龍的武俠世界裡,有過這樣一號人物:
中年過半,貌若路人,行不似風立不如弓,好不容易坐下來了,卻像是路邊挖溝工人休息時的疲憊無奈。
身邊總是拎著一個打了不知多少結的舊包袱,江湖傳說,包袱裡是三十多年來,他與二十多位高手決鬥的兵器。
這樣一個人,走進每個戰場時,圍觀者總是不由自主的起身;當他慢慢的一個結一個結解開包袱時,他的對手也總是滿懷敬意的耐心等候。
因為三十多年以來,二十多場的決鬥,他從未勝過任何一場。

成功是什麼?
如果是指達成你欲求的目標,得到你之前未曾有過的事物,那成功之後呢?
追求更大更難的成功,直到生命終結?
但生命何時終結?從來不是我們可預期的。當你走過這個街角,不保證你可以安然走到下一個路口。
那為何不一開始就挑戰那個很大很難,看來勝算不高的?反正早晚都要遇到。如果只是想贏,那找比你弱的對手不就得了?

這位仁兄,自弱冠出道以來,從來不與比他弱的對手交戰。
就像看書要找自己看不懂的書來看一樣,只有找比自己強的對手,才能碰觸自己此刻的邊界。
對這樣的人而言,成功不是指打敗比他弱的人;而是指他又一次的,成功的突破自己的邊界與限制。
他選擇「成功的失敗」。

人一生不可能一直成功,那些看來老是成功的人,往往只是待在自己熟悉的考場,填入標準答案,終生不曾踏出一步。
而有些人能得到江湖上的尊敬,不來自勝利,而是來自他一次一次的挑戰極限,而且又能一次又一次的生存下來。
對。生存。
活下來,你才有變得更大更強,更適應天擇的可能;死了,就登出了。

生命不是肉體,也不是靈魂,生命就是一段由生到死的歷程。
你能賺到的,無非是經歷:各種合乎情理,出乎意料的人生歷程。
你能經歷的事物有多少,生命就有多大;你能經驗的感受有多刻骨,生命就有多深。
人終歸一死,那個在死前一刻跑過最多跑馬燈的人,才會浮出一抹悲欣交集的微笑。

http://ibabel.tw/fair/index/1054

創業,其實是一個「去聖除魅」的過程

entrepreneur

「人類的直覺、創造力、自發性動力及樂趣,存在於「兒童」。
「成人」則是生存所必須:負責處理資訊,算計如何有效率的面對外部世界的各種可能性;
同時經歷自我的滿足,面對自身的挫敗。」

———Eric.Berne.《GAMES- people play》

「不是任何人都適合創業的。」
這話,也許不是一組偽命題,但卻是一個廉價論述。
「不是任何人都適合紅色的。」「不是任何人都適合結婚的。」「不是任何人都適合XXX。」…
抽換主詞後,仍然適用各種論述的句型,就是成本很低的「廉價論述」。

創業,其實是一個「去聖除魅」的過程。
去自己的「聖」:
那些原來你以為自己很行,都是自己功勞的成就與能耐;當你脫離組織系統時,才發現沒有系統的試誤,組織的協同,你當年成就的那些事根本做不起來。
除自己的「魅」 :
那些原來你以為自己一輩子不用去面對的人情冷暖,害怕的厚顏相求;當妳走過一趟之後,也就了卻淡然。

創業通常要失敗。
那些現在成功的,只是還沒失敗;
或是在失敗前,創業者就先離開了。

但就生命經歷而言,創業必然是合算的。
創業成功了,妳會成為企業家。
創業失敗了,為了合理化自己的境遇,妳只好成為哲學家。
那些成功後又失敗的,或是失敗後又成功的,就更是賺到了。

創業,無非是妳已經社會化的那個小心謹慎,合理算計的「大人」,有天突然被內心那個小小的,微弱的「兒童」聲音所召喚;
決定冒著風雨出門,在荒涼的城市裡尋找一片沒人見過的叢林。

http://ibabel.tw/fair/index/1053

菩提薩婆訶,諸法無我,如去似來,適而不從

The moon of winter night, Taipei

「…當我被蠟燭燙傷了手,我會自覺地將灼痛感歸於手指,而非蠟燭。
我並非碰觸到了存在於火焰中的作為火焰的某種性質的疼痛,因為火焰在燃燒時並不會燒傷自身。
但我們對情感的描述必定與對感覺的描述相似:
食物的味道並不能被食物自身所體會,因此它在食物被消化之前不可能存在於食物之中。
同理,一段音樂所帶有的旋律美感並不能為旋律所聆聽,一幅畫作的光鮮色澤也不能為帆布上的彩色顏料所欣賞,以此類推。

簡言之,一種可感知物——不論它屬於情感還是感覺——當它沒有與我或任何生物產生關聯之時,都不能以其加之於我的方式存在於其本身之中。
當人們思考「物自身」時,也就是思考獨立於與我之關係的事物時,似乎沒有任何這樣的性質能夠得到維繫。
移除觀察者,則世界便被掏空了其聲響、視覺、嗅覺等性質,這與移除了手指也就等於從火焰中移除了疼痛是一樣的道理。
……
不論是情感上還是感覺上的,可感知物僅僅作為一種關係而存在:世界與我這樣的有生命之物的關係。

事實上,可感知物既非單純以夢境一般的方式存在於“我之中”,也非以內在屬性的方式存在於“事物之中”:它正是事物與我之間的關係。」

——甘丹·梅亞蘇(Quentin Meillassoux).《 有限性之後:論偶然性的必然性》

The moon of winter night, Taipei

「你說:貪婪(貪)與厭恨(嗔)這兩種源自本能的無明能量,最後會來到意識層次,形成執念妄想(癡)?」
「嗯,這便是我們的最後考驗與終極幻想:要有這個「我」,就得嚐遍各種苦楚;沒有這個「我」,那這個在雙眼之後觀看與思維的是誰?」
「靠,那你這個「我」到底是什麼?」

「我們都是由過去經歷所構築的沙堡,迎向必然而來的潮汐。
我們都只能活在當下,而當下必須沒有意義,才能被人賦與任何意義。
我們透過創造意義界定自己,這個意義,可稱為「法」。

「法」,在古代巴利語中,稱為「達摩(Dhamma)」,意指我們所能認知的一切性質,當意識觀照能量後的有序產出。
人有意識,可以觀察覺知,讓能量昇華為不朽的事,或固著為必朽的物。
人在世上,必得行諸般的事,才能將能量輸出,與世界交換,構築實相。

實相以三重層次交疊而成:
由類似「網格-Grid」所形成的物質結構支撐,這被稱為「世界」,依古典力學運作;強核力凝塑能量形成物質,電磁力與弱核力交互作用,催動變化,重力將一切固定在這個線型時空中,形成宇宙。
由能量所形成的事件推轉運算,這被稱為「業力」,依熱力學運作;能量守恆,等價交換,封閉孤立,終歸熱寂,
由意識所經驗的認知賦予意義,這被稱為「造化」,依量子力學運作;波粒二重,即此亦彼,若有觀照,逆熵成序。

物質佔有空間,不須人經驗,即是客觀的存在,稱為「物自身」。
事件佔有時間,須人的主觀經驗才存在,稱為「現象」。
存在於時間空間,依托物質而產生的現象,我們以為它在,但其實不存在的;如聲、如色、如輪廓、如洞穴,如眼前河流所分出的此岸彼岸。
不佔有時間空間,但確實存在,既超乎人所經驗,又在人能經驗前就存有的,稱為「理型」、「秩序」、「概念」,如數學與邏輯。

因經驗與思維而產生的有序,構成了自己與他人以為的「我」;所有秩序造做的模組角色,形塑了被認知與運作的「我」。
如果這個「我」,是被經驗與思維賦予記憶與意義後所創造出的客體;那是否應有一個超乎經驗與思維之外的主體存有,才能去被經驗與思維?
是故諸法無我:所有可被經驗與思維的,都不是「我」。
「我」在此際,只是依托物質所產生的現象,如聲如色,如去似來。」

「如去似來?那到底是在還是不在?有還是沒有?」
「若人創造意義,即是在。若意義消失,即是沒有。」
「什麼意義?」
「人形塑自身:成為時空間的存在,技術性的存有;其意義在於將其存在場域內的能量有序化,逆轉宇宙「熵」的必然。」

「如何逆轉「熵」?都說是宇宙的必然了?」
「人應適從於所有未曾出現的變化混亂,並將其有序建構;而拒絕服從於所有舊形式的自我複製(內卷化),且順其失序毀敗。
如此,能量才會週而復始的更新交換。而「我」,在這能量交換的流動中,得以回到經驗與思維之前的存有,無從執著。

是以最後一句的思維如此:「菩提薩婆訶,諸法無我,如去似來,適而不從」。

The moon of winter night, Taip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