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爾發,我是奧米茄,我是昔在、今在、永在…

Autumn sky, taipei

「And we indeed, rightly considering objects of sense as mere appearances, confess thereby that they are based upon a thing in itself, though we know not this thing as it is in itself, but only know its appearances, viz., the way in which our senses are affected by this unknown something.

(事實上,既然我們有理由把感官對象僅僅看做是現象,那麼我們就也由之而承認了作為這些現象的基礎的自在之物,雖然我們不知道自在之物是怎麼一回事而只是知道它的現象,也就是只知道我們的感官被這個不知道的什麼東西感染的方式。)」

——康德.《未來型上學導論》

Autumn sky, taipei


「什麼是形上學?」
「古希臘先哲亞里斯多德,在思索宇宙間始終不變的第一因素時,先確認了由下而上,最基礎的「個體先於群體」這條定義。」
「什麼意思?」
「馬修是個體,台灣人是群體。馬修是台灣人,但台灣人不是馬修,台灣人這個群體是由許多不同的,像馬修的個體組成的;沒有這些小個體,就沒有台灣人這個群體。」

「了解。然後個體要再拆成許多不同的小個體嗎?」
「呃,也不是不行,但那就是拆成原子到夸克了,不是亞里斯多德思考的路徑。」
「那亞里斯多德先生的路徑是什麼?」
「每個個體,都可拆分為「材質」與「形式」。
馬修這具身體,可拆分為脂肪,蛋白質,鈣質鐵質等等不同元素,這些就是組成馬修的物料材質。
但所有人類不也具備同樣的材質嗎?那是什麼構成馬修不同於其他個體的因素?」

「基因嗎?每個人基因都不一樣?」
「基因所攜帶的遺傳密碼,只是構成馬修這個人物質個體的形式之一。包括馬修與生具來的人格特質,馬修成長中所經歷的過程,也都是構成馬修不同於其他個體的形式因素,所以亞里斯多德的結論就是「個體先於群體,形式先於材質」。
明治時期的日本漢學家,將西方哲學名詞轉譯到東方時,採用了易經中所述的「形而上謂之道,形而下謂之器」概念,將這門思索最初與最終存有的哲學,稱為「形而上學」,又稱「形上學」。」

「所以這個又是最初又是最終的形式,到底是什麼東東啦?」
「古老的猶太舊約是這樣說的:「我是阿爾發,我是奧米茄,我是昔在、今在、永在…」
這個形式自初始能量創造物理宇宙以來,就已存有,現在我們稱為「有序」,或稱作「逆熵」,存在於所有生物所構成的時空環境中,扭轉宇宙必然來到的終極宿命:「熵-失序-熱寂」。」

「那材質就不重要了嗎?」
「沒有材質作為形式的受體,形式也無法作用於宇宙。
相反的,還沒被形式有序化的材質,作為「物質」,它呈現為「無色(混沌)」;作為「能量」,衪呈現為「無法(深淵)」,作為「意識」,他呈現為「無我(蒙眛)」;這種材質狀態,東方或者將其稱為「空性」或「常」,看似空無失序,卻能在與形式發生作用後,產出有序的存在。

本體論起自建構物質與能量的宇宙,但人對所見的世界起疑,摧毀一切,尋找無法起疑的原點,探究最初與最終的形上存有。」

這個不變的本質是什麼?

What is the unchanging nature? Taipei

「The most incomprehensible thing about the world is that it is comprehensible.
(宇宙中最不可理解之事,即宇宙是可以理解的)。」

———亞伯特.愛因斯坦

What is the unchanging nature? Taipei

「你說:人類透過各種方法,開始建構他所相信的事物,這就是我們如今稱為文明的世界。那是從哪裡開始?」
「從出錯開始。 」
「為什麼是出錯?@@」
「人類在使用方法,處理問題時,發現永遠無法如同預期的完美,總會出錯,老是意外。
意外帶來驚異,驚異產生困惑,為了解決這個困惑,人必須先找出一個不變的本質,去對應其他會變動的事物,才能比照出意外的原因。
於是一步一步,因為執著這個理論上一定存有的不變本質,人類建構出哲學的第二塊基石:「本體論」。」

「這個不變的本質是什麼?」
「看妳相信什麼?有人認為物質先於意識,客體環境的存在先於主觀意識的經驗,所以物質/物理是本體,這就是唯物論。
有人相信意識先於物質,所謂宇宙若非有人的意識,無從形塑環境,給予意義,所以意識/心理才是本體,這稱為唯心論。」

「那你相信什麼?」
「我相信能量論。能量的存有先於意識,也先於物質。
起初沒有意識的觀照,能量以量子疊加態的混沌形式存有。直到不知為何,極少數能量昇華成為意識,觀照到自身與其他能量,那一剎那量子開始塌縮集中,直到密度飽和過了臨界點,發生了暴漲或爆炸,我們現在寄身其中的物質宇宙就出現了。」

「所以你還是相信意識先於物質嘛?」
「不。我不確定那個引起量子塌縮的初始意識,是否就等同於我們此刻產生於物質肉身上的個體意識?
那個初始意識,就像「絕對零度」一樣,理論上一定存在,要不能量無從塌縮為物質,但我們無法經驗,無從複製。
我們只能從邏輯上推論,不管意識或物質,必然得先有能量,才有宇宙。

在古漢語中,「上下四方謂之宇,古往今來謂之宙」,宇是空間,宙是時間,先有空間,才有時間。
有了三度空間容納物質活動,有了線型時間規範事件因果,才有個人意識的「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我們這個小小意識必然得在物質宇宙中經歷諸般無常,反轉失序,輸出有序,增加可能性,形塑宇宙。
確認了以能量與物質為基礎的宇宙論,我們才能在這個宇宙的維度中,處理那個以意識為最終現象的形上學。」

What is the unchanging nature? Taipei

與上帝爭辯的語言

Thames Embankment, London

「人,乃是作為技術的存有。」

—–斯蒂格勒(B. Stieg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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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將經驗過的認識歸納起來,就是方法論嗎?」
「當然不是,這只是方法論的開始。
認識自己的認知從何而來,只是得到資訊,但我們要的是解決方案。
我們經驗過這些那些事,但未來還有更多不可知的事物在等著我們,我們不能等經驗了再說,而是要找出不必經驗過就知道會怎樣與該怎樣的先驗法則。」

「什麼樣的先驗法則?」
「邏輯(logic),又稱「理則學」。源自古希臘的「λόγος」(邏各斯),被稱為「聖言」,意指支配世界運作的原理。
在耶穌誕生之前的亞歷山大猶太教派,認為「邏各斯」是上帝與世間凡俗之間的神聖中介,我猜想這也是日後斯賓諾莎一脈的啟始源頭。」

「那這個既神聖又偉大的東東從何而來?」
「從之前經驗過的認識,累積變異而來。
認識論是從具象的事物,經驗後成為印象認知。
而邏輯則是將各種印象認知,分類抽取為不同的抽象概念,再去作運算。」

「怎麼運算?」
「先依概念作出假設判斷,再依邏輯法則進行演繹與歸納,最後得出結論。」
「那萬一錯了呢?」
「錯了就修正假設,重新運算,才會愈來愈精準。邏輯的力量在於可證偽,可以證明是錯的,才會有對的出現。」

「為什麼要將具象的認知轉化為抽象的概念才能運算?」
「現實事物,細節多如神話中的蛇髮女妖梅杜莎,我們直面相對,難免化為僵硬的石像。
抽象的概念,如同英雄柏修斯手上的鏡盾,可讓妳看清現實的虛像,不再迷惑恐懼;繼而用邏輯的利刃,砍下糾結如蛇的現實首級。」
「哇靠,這麼厲害?」

「嗯,所以邏輯也被從來敬畏上帝的猶太人,稱為「與上帝爭辯的語言」。
邏輯,讓人類從經驗走向先驗,而方法論則是始於認識,而成於邏輯。
人類原先只是想解決帶來痛苦的各種問題,卻得到改變世界的技術與工具。

此後,人透過各種方法,開始建構他所相信的事物,這就是我們如今稱為文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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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辦法最重要。

There was no light in the dark alleys, and humans ignited the light. Malta

「 1- 永遠不接受任何我自己不清楚的真理。只能是根據自己的判斷非常清楚和確定,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的真理。
只要沒有經過自己切身體會的問題,不管有什麽權威的結論,都可以懷疑。

2- 將要研究的複雜問題,儘量分解為多個比較簡單的小問題,一個一個地分開解決。

3- 將這些小問題從簡單到複雜排列,先從容易解決的問題著手。

4- 將所有問題解決後,再綜合起來檢驗,看是否完全,是否將問題徹底解決了。」——笛卡兒.《談談方法》

There was no light in the dark alleys, and humans ignited the light. Malta

「你說第一個出場的哲學是「方法論」,為什麼是「方法論」?它可以處理全人類遇到的麻煩問題嗎?」
「先從外婆說起吧?妳的外婆是上海人,我向來對近代中國第一個現代化與全球化的傳奇都會,抱著好奇與敬意。
有回農曆年初二,外婆照例請吃飯。席間我就冒失的問了外婆:
「大家都說上海人聰明勢利,那名和利,上海人認為哪一個比較重要?」
「外婆怎麼說?」
「外婆淡淡一笑,說名和利,上海人見多了,都是假的,都不重要。上海人認為,有辦法最重要。」
我當時一聽,覺得太對了,上海人真是聰明世故。若是沒有辦法處理眼前的麻煩與挑戰,你多有錢或多出名都不重要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先民們因著對大自然環境的依賴與敬畏,而發展了原始宗教;因著要傳述血緣部落的源由,而產生了文學;因著要對環境施以神秘的驅力,而創造了藝術;
但生活愈來愈穩定,也愈來愈文明,卻始終無法處理生為人身的疑惑與痛苦,於是作為哲學長子的「方法論」,就在不同的文明區域,以當地的文化基因面貌出現了。」

「什麼方法可以處理生為人身的疑惑與痛苦?」
「先問,是什麼讓我們覺得疑惑與痛苦?」
「這有很多吧?出門跟人擦撞吵架,吃飯吃到服務很差的餐廳,莫名其妙被老闆找去訓了一頓,簡單說就是運氣背。」
「呃…這些事跟先民遇到的飢荒戰亂,雖然差很多,但本質上倒還是一樣的。」
「什麼本質?」
「這些問題的根源,都來自我們自身。更精確的說,都來自我們對世界的認知。」
「這是方法論嗎?」
「是的。若是依漢字語意的解釋:「方」是指方向,也就是資訊;「法」是指辦法,也就是執行步驟。
我們得先知道怎麼回事?才知道如何處理。所以方法論先從理解「我們的認知從何而來?」這個問題開始,通稱為「認識論」。」

「是說我們怎麼認知這個世界嗎?」
「大致如此。認識論先處理:我們如何從外在的世界,轉化為內在的認知?這必然得先透過經驗。
外在的物質,西方有人稱為「第一因素」,東方有人稱為「色」。
內在的認知,在西方也稱為「第二因素」,而東方稱為「名」。
我們永遠無法理解第一因素的實相,只能透過第二因素,將外在具象轉化為內在印象,將經驗轉化為資訊。
而我們生為人身的痛苦,也來自於:先是感受,繼而回應,最後完成認知與解釋的這個過程。

就像在暗巷中摸索,我們一點一滴的,將經驗過的資訊,透過超然身外的方法,將其累積成哲學的第一塊基石。」

There was no light in the dark alleys, and humans ignited the light. Malta

依然好奇,還是懷疑,時時刻刻惦記死亡

Autumn tree, Parliament Hill, London

「余僅知一事,即余一無所知爾。」

——-蘇格拉底

Autumn tree, Parliament Hill, London

「什麼是哲學?」
「人類覺察到自我與世界的困惑,持續辨證演化出的思考、論述與因此形成的群體意識。」
「這是人類特有的嗎?」
「現在已知道其他碳基生物也有智力,如靈長類會使用工具,頭足類會辨識資訊並學習,花草植物擁有感受,乃至可交流感情;
但會自問「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超然問題,可能只有人類,所以我們假設人類作為碳基生物演化的終極階段。」

「那就到人類為止嗎?」
「嗯,有位亞瑟.克拉克先生認為,人類作為終極碳基生物的使命,就是創造出矽基生命,如此就算碳基生命滅絕了,也還有矽基生命持續將能量有序化,不至於讓宇宙陷入熱寂(熵)的末路。」
「什麼是矽基生命?」
「「機器智能- Machine Intelligence」,又稱「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簡稱AI」,但如果有朝一日,它忽然也自問「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超然問題時,它就不能稱為人工了,人類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為什麼要超然?」
「意在身外,才能回顧反思自身與世界的關係。」
「那為什麼人會反思?」
「跟人的成長階段有關。少年時多是好奇,中年時不免懷疑,到老時因為要面對不可避免的死亡,若要片刻心安,不是寄托宗教,就是得安住於哲學之中。」
「那你現在呢?」
「依然好奇,還是懷疑,時時刻刻惦記死亡。」

「那你以為的哲學是什麼?」
「人生在世,總是有不少問題要處理,首先出場的,通常是「方法論」。
問題不一定可被解決,但在解決的過程中,妳一定會接觸到更廣闊的世界,然後有更深沉的疑問,妳得將妳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與理解,像地圖一樣拼裝起來,所以會建構出「本體論」。
妳自以為是的世界宇宙出現了,妳好像也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了,但是再下來妳該做些什麼?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對的?什麼是美的?妳會被什麼感動?最後我們要面對處理的,是「價值論」。」

「這是你的解釋還是別人的?」
「我不能幫別人解釋,我的解釋也一定受過許多人的影響。但是如果我解釋錯了,那一定是我的責任,與別人無關。」

Autumn tree, Parliament Hill, London

人文系統的構成與運作

Colony Alishan Forest Farm, Taiwan

「 科學立足於對事實的研究,追求真實的自然規律;
社會科學是研究人的行為,也是對客觀事實的研究;而人文是什麼呢?

人文也有知識,但人文背後是對價值的研究:
這個東西有沒有意義?它的價值系統是什麼?我們的人生觀如何?我們如何評價知識系統的意義?等等。
有的知識重要,有的不重要,而什麼重要、什麼有意義,這是價值判斷,這個價值判斷的系統是人文研究的對象。

人文與科學的分離背後是價值與事實的分離,是我們對價值的研究在對事實的研究面前不斷退縮的結果,這種分離是現代性的本質。」

———金觀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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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現代化」是指將全世界納入同一個「系統化」,那之前的人類就沒有系統嗎?」
「人類的系統一直都存在,是由上萬年的人類行為,一點一滴累積演化,長出來的。與「啟蒙運動」之後,有意識的提倡理性,用科學架構出來的「現代化」不一樣。」
「那這個由上萬年人類行為所長出來的系統長什麼樣子?如何運作?」

「我所以為的人文系統,是由根植於土地,繁衍自血緣,積累成文明,由下而上,慢慢形成的。
而構成系統的三種因素,又同時與經濟、政治、文化三種機制交錯運作。

土地→經濟=產出/ 利用
土地→政治=區隔/ 分配
土地→文化=區域/ 特色

血緣→經濟=資源/ 積累
血緣→政治=控制/ 傳承
血緣→文化=品味/ 養成

文明→經濟=交易/ 消費
文明→政治=民主/ 專制
文明→文化=審美/價值

文化是指形而上的價值-道德與審美,問的是:「好不好?對不對?美不美?」
文明是指文化涉入生活後,所產生的,形而下的具體事物:生活方式,日常器皿,娛樂休閒等等…。

文明是浮上水面的冰山頂端,也是彼此唯一可見的價值呈現:商品、服務,民主、集權,審美、道德…
「經濟,政治,文化」涉入文明因素後,讓不同土地、血緣的族群交會,彼此產生認同與衝突。

「經濟,政治,文化」涉入血緣因素後,都會形成特定階級:富二代,政二代,文二代。
富二代擁有家族資產可支配享用,政二代繼承長輩為社會所造的功德與業力,文二代自小往來無白丁,所見所聞,浸潤而成品味。

土地是系統中最稀缺的因素,血緣可以繁衍混種,文明可以傳承演化,唯土地有你無我,不可再生。
土地的佔有形成了氏族,分割了血脈,也造就了如今不同的在地人文景觀。

生於血,成於土,血與土是民族國家的基本構成,但如果沒有可讓異族情悅心服的「文明(生活方式)」,則無法成為跨種族與文化的帝國。
當文明(價值與生活方式)斷裂時,就會退回血與土的層次,並發生衝突(美國南北內戰,中國香港動亂)。」

「那這三種因素,哪一種最重要?」
「要看誰問這個問題?
如果是家長式的集權帝國,會試圖擴張土地,繁衍血脈,並試圖讓不同的血脈消失,以強化單一偉大的基因傳佈與帝國統治。
如果是新興的民主國族,會立足於到此為止的土地,以其生活方式,成就包容各種不同血緣的文明。」

「那如果是我來問呢?」
「對個人而言,妳被誰生下來不是妳能決定的。
妳要在哪裡生活,出生時不能決定,成年後妳可以自己決定。
最後,妳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完全決定於妳。

妳愈可以自主的因素,就對妳愈重要。
妳愈不能自主的,比如說,作為妳父親的我,對妳的重要性,其實真的比不上妳將來決定在哪裡生活,過什麼樣的日子。」

Image From”National Historic Monuments of Taiwan”

http://ibabel.tw/fair/index/1040

在舊系統的巨大廢墟中拼湊新事物

Piece together new things in the huge ruins of the old system, Taipei

「Now you’re smiling out the window Of that crummy hotel
Over Washington Square Our breath comes out while clouds
Mingles and hangs in the air Speaking strictly for me
We both could have die then and there

而你在窗前微笑 在破舊的旅社中
華盛頓廣場前 我們的氣息呼出
白雲在風中交會盤旋 獨自向我訴說
當時當地 我們可能就會死去」

—-Joan Baez.《Diamond and Rust, 1975》

「你說「基於熱力學第二定律,系統必然排出廢熱,累積失序,進而讓系統的內部成本變高,邊際崩壞;故在「現代化」完成「全球化」的同時,也一定開始進入「後現代化」?可不可以說得再具體現實一點?」
「「全球化」是「現代化」的終極版本,試圖把全世界納入一個彼此分工交換的系統,所以必得先建立一個讓資源、資金、資訊、乃至人民自由流通的網絡。
但如此一來,原先侷限於地方,不容易擴散的事物,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擴散到全球:疫病傳播,難民潮,宗教與種族極端主義;反而激起各地部落主義的復甦與反擊,切斷現代化邁入全球化所做的連繫,這就是「後現代化」:失序混亂的開始。」

「那會一直混亂下去嗎?」
「那也不大可能,畢竟碳基生物的功能就是讓自然能量有序化,而人類目前看來是碳基生物演化的終端物種,我們會在混亂中再次有序化,在部落主義中開啟「超越現代化」。」

「什麼是「超越現代化」?」
「我所以為的「超越現代化(overcome modern)」,意指在舊系統的巨大廢墟中拼湊新事物,重新打造個別場域、族群適用的微系統,是個人與經驗值發揮影響力的時代。
在那個時代,不確定性仍然持續,但我們已學會與不確定性相處。
為了適應不確定性,每個人都得持續性的學習與積累,並保持改變的彈性。」
「你是說換了屁股就要換腦袋嗎?」
「對。當時空環境改變,屁股下的位置也改變了,如果還是堅持之前看到的方向是對的;那不是堅持理想,而是看著理想的後照鏡往前開車,早晚會將全車人開下山崖河谷。」
「那改變想法的人就不會掉入山崖嗎?」
「開車上路就會有風險,但不上路的風險更高。掌握方向盤的人,不一定有工具可以解決問題,但他得要有面對風險的態度,就是盯緊眼前的現實,三不五時再看一眼理想的後照鏡,用來時路校準而非遵循,這才是務實前進的方向。

相較於「現代化」的適用,那時的技能與產出會進入「爽用」的階段,不止解決問題,還要有附加價值。
社會裝置會出現:虛擬空間與自宅,產銷合一,社群學習,身份經營,紀念服務(回憶與解釋編輯)。

不同血緣種族的人們,在共處的地緣環境,與跨國的網路廢墟中,重建部落的規矩,有彈性且因地制宜,不再無限擴張。
這樣的組成現象,其實現在已經在某些角落隱約可見,或可稱為「隨機性集置」。」
「什麼是「隨機性集置」?」

「我所以為的「隨機性集置(Randomness Ge-stell)」,意指以偶然為前提的必然,務實的收攏眼前剛好到位的資源物件,使其有序化;先確認戰術上能做到的極限,再據以發展戰略上的可能。
同時開放特定邊界,有方向的交換資源,容許部份失序混亂,開啟不確定與可能性,重新建構有序的微系統。」

「啊這不就是違章建築嗎?」
「對。但是最具備生存彈性,又能讓人自在的在裡頭過著日常生活的空間,都不是規劃出來的,而是像生物一樣,依著在地條件與制約,自然長出來的。

在後現代結束時,我們將看到人類社會,在不同的領域,開始長出這些像違章建築的在地微系統,重新建立有序的社會網絡。」

http://ibabel.tw/fair/index/1039